看吧

 01　假期

　　他們甚至沒有給過東京的夏日祭典一次機會，每年時間一到，總是收起行李搭車回清水，煙火再花俏慶典再盛大，不是在那個小鎮抬頭往上看，感覺就是差了一點。

　　你要不要睡覺？杉山問，同時以不解的目光打量對方正往行李架上堆的大包小包，我們回去五天而已不是嗎。

　　好。大野點頭，越過他坐進靠窗的位置，調整了椅背後翻出耳機。

「你有帶行動電源嗎？」跟著坐下，馬上發現手機已經被自己玩到只剩三成電力，在早上等大野開視訊會議的時候。

「蛤？」

「行動電源啊。」

　　緩慢眨了眨眼睛，似乎連「什麼啊，我們不是才剛出門嗎」都懶得講，彎腰從背包中取出充電器塞到杉山手上，拉起外套就想倒頭大睡。

「大野，這個是我的對吧。」

「誰知道，一堆東西你帶來我家也不拿走，什麼都混在一起了。」咕噥著閉上眼睛。

　　杉山則露出苦笑，所以說，趕快一起住不就好了嗎。

02　同學會

　　大野已經宣佈中午前不會起床，五點前不出門，並嚴格遵守這個與自己的約定，前三天都一頭亂髮滑進客廳，被爸媽碎唸幾句，睡眼惺忪地吃當做早餐的中餐。

　　第四天，杉山聰坐在他的椅子上，揚聲稱讚阿姨做的蕎麥麵果然最好吃，而自己的媽媽靠著流理台，端了杯麥茶笑得合不攏嘴。

「你在這裡幹嘛。」

　　拉開另一張椅子，覺得此刻畫面和在東京租的小公寓有些重疊，像這樣，不管有沒有給他鑰匙，總會睜開眼睛就看見這傢伙坐在客廳裡。

「看你是不是還活著，阿姨說你每天都睡到這個時候。」杉山回答，把碗筷推給他，「問你要不要逛超市或去河堤散步也不回。」

「我有回。」

「一個流汗的貼圖不算回答。」

「意思是『太熱了，絕對出不了門』，」大野譏笑，「我以為我們很了解彼此。」

　　其實杉山來這裡是有正當理由的 —— 接大野去同學會，只是早了好幾個小時。

　　入江小學的同學們都長大了，大野只讀了一半便轉學去東京，奇妙的是杉山覺得自己的國小回憶也就停在那了。之後沒有特別不開心，可就不太記得怎麼過，長大後有聯絡的，也都是還和大野同班的那些同學。

「感覺不過來把你帶去，你最後就會懶得出席欸。」

「很有可能喔。」大野將遊戲把手遞給他，轉頭兩人都栽進格鬥的世界。

　　剛脫鞋入座，便聽見旁邊永澤幽幽開口。

「帥哥都一定要遲到呢。」

　　大野懶得理會，杉山倒是爽快道歉。

　　熟面孔塞滿整個包廂，櫻桃子和穗波玉還是黏在一起。丸尾換上隱形眼鏡，坐在美環和野口中間高談闊論著，花輪坐在小丸子的另一側，劉海像過去一樣用髮膠梳得整整齊齊。在這裡，回憶裡的五官變得立體清晰，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改變，若是在其他地方見面肯定不會有這種感覺吧。

「今天杉山君果然還是和大野君一起出現呢。」

「小丸子之前說每次看到你們，都會被提醒家鄉總是一成不變。」

「那不是很好嗎？」

「咦？」

「家鄉一成不變，」大野平靜地回答，盯著對面正從攤位老闆手上接過草莓糖葫蘆的杉山，由遠而近慢慢露出笑意，「我覺得很好啊。」

　　吃過晚餐有人提議到市區新開的居酒屋續攤，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半途中卻被提早於祭典之前悄悄開跑的夜市攤販吸引，一個兩個靠上前去。

「大野君。」

「也不要為了有長大的感覺故意叫我大野君啦。」

「讓他練習吧大野，他最近才因為不認真使用敬語被公司前輩訓了一頓。」

　　小杉按著小學那個模樣長大了，變瘦一些，過去令人捏把冷汗的天真樂觀，出了社會變得意外討喜與珍貴，聽說現在異性緣很不錯，只是本人太少根筋，至今還是母胎單身。

「是說花輪君長得好高喔。」

「是啊，他好像說過大學畢業後還有在長高。」

　　小丸子嘆氣，「我比較介意他都吃不胖這一點。男生還是要至少像杉山那樣才行嘛。」

「至少是什麼意思啊。」

「要說吃不胖，大野君也是從小就一直這樣呢。」

「我跟花輪才不一樣，我每天踢球，身上是肌肉。」

「說到這個，果然還是至少要有像杉山那樣的程度才能稱作肌肉對吧。」

　　為了擁有最完整的祭典氣氛，浴衣會留到煙火大會那天才穿，現在全是 T 恤短褲，可其中就兩個人特別顯眼，這也跟小學的時候一樣。

　　大野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短袖 T 恤，襯得今夏都待在實驗室裡的皮膚更加雪白，下半身是黑色縮口棉褲與帆布鞋，完美搭配那副帶有獨特冷淡氣息的五官。

　　怕熱的杉山則是灰色無袖上衣、卡其短褲與夾腳拖，染成淺棕色的頭髮用髮箍豎起，露出乾淨的額頭。肩膀寬闊，手臂線條不太誇張，手上提著大野受教授所託要帶回去的名產酒，在這樣的小鎮裡，站在路邊等零食也變得如此耀眼。

　　舔著冰棒，小杉朗聲開口，「大野和杉山現在是什麼關係啊？」

「為什麼冰棒用舔的啊，又不是冰淇淋。」

「有什麼關係嘛，我不想要太快吃完啊。」

「他們還能是什麼關係，一直都這麼要好不是嗎。」

「可是大野，你們國中到大學這段時間是沒有聯絡的吧？」

　　大野點頭說對啊，接下杉山遞過來的草莓糖葫蘆，指指頂端，並在第三顆正中間隔空比劃了一下，意思是我吃到這裡。

　　杉山搖頭。你全部吃掉吧，留一口給我就好。

「可是我不想吃那麼多。」

「那問女孩子要不要吃吧。」邊說邊把大野手上的紙袋拿過來，「對我來說，目前除了家人，最重要的人吧。」

「什麼？」

「回答你剛剛的問題啊。」

　　考進同一所大學的時候以為最多回到可以出去吃飯的關係，後來發現還是他最聊得來，不知不覺就做什麼都在一起了。

「我有個朋友和杉山君同系，說他在大學還很受歡迎呢。」

「他是啊。」大野接話。

「大野也是啊。」

　　小丸子舉手阻止，「好了好了，一對好朋友在那邊互相稱讚，很不舒服啦。」

「啊，所以好朋友會接吻嗎。」

「蛤。」

「是不是那個現在很流行的關係，吻友嗎，會接吻的朋友，東京的人果然更時尚啊。只是男生之間也可以嗎。」

「什麼鬼。」

「並沒有流行那些東西......」

「小杉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剛剛在那邊，看到大野杉山接吻了。」

「...... 咦？！」

03　確認關係

　　空氣凝結兩秒，丸尾一腳踩空，眼看就要掉進大水溝裡。

「喂！」

「哇啊啊，丸尾你在做什麼啦！」

「杉山君小心！」

「杉山聰你、」

「藤木君！」

　　距離最近的杉山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丸尾的手臂把人拖回來，嚇了一跳的藤木往後退一步，撞倒路邊的垃圾桶。

　　大野突然有點想笑。

「糟糕。」

「丸尾你有受傷嗎？」女孩們回過神，連忙關心。

　　好不容易一起收拾好垃圾，大野接下小丸子塞過來的濕紙巾擦手，杉山突然把手扶在他肩上，抬起一隻腳。

「你幹嘛？」

「拖鞋，壞掉了。」視線向下，右邊夾拖的帶子完全脫離底板，可憐兮兮晃著。

「...... 真的是很倒楣啊。」

　　大野要同學們等一下，自己回兩個街角之前的雜貨店幫杉山買拖鞋，一個閃身便消失了。

「原來大野還有這一面啊，溫柔的樣子。」

「他一直都很溫柔不是嗎？」杉山好奇，「或者我以為至少女生們會這樣想。」

「並不是吧，儘管大野確實很受歡迎，原因像是長得很帥、有正義感，或者很會踢球，但跟溫柔沒什麼關係。」

「原來如此。」

「女生私下討論男生的話，聽幾次都還是覺得很恐怖。」

　　這時野口突然開口，提到年初時哥哥去東京面試，曾借住在杉山家，還和杉山大野一起喝酒。

「呃，是啊。」

「我哥說，大野喝醉了，吵著要吃荷包蛋。」

「荷包蛋？」

「現煎的那種荷包蛋？」

「然後杉山就煎給他吃了。」

「蛤？」

「還好啦，大野喝醉並不麻煩。」

「荷包蛋算很麻煩了吧！」

「但野口妳突然講這個是怎麼了嗎。」

「是杉山和大野啊。」

「我們怎樣？」

「半夜三點還願意為喝醉酒的對方煎蛋，你們兩個果然是有什麼關係的吧。」

　　大家再次安靜下來，杉山抬頭，看見好幾雙不帶惡意的眼睛，好奇心閃爍。

「告訴你們是沒關係啦，但大野好像會害羞。」拿下髮箍，用重新整理前額頭髮的動作遮掩臉上的難為情，「我們是在交往沒錯啦。」

04　公寓和西瓜

　　停下把物品從行李袋中拿出來的動作，大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

「...... 所以你在乎的是西瓜。」

「不只是西瓜，還有很多不方便的事啊。」

「例如？」

「像是那個嘛，如果不是兩個人待在房間裡，冷氣設定到 26 度以下還是會有點愧疚。」

「......」

「而且翔醬回名古屋之後，球隊打電動都變成奇數了。」

「那種時候，你打電話叫我來，我不是都有來嗎。」

「但如果你住在這裡，我們就不用打電話啦。」

「冷氣不能自由設定，買了西瓜會吃不完，還有呢？」

「加班後搭末班車，從車站走回去那段路，我不是每一次都能陪你講視訊電話。這裡離車站只要七分鐘，早上還能多睡一點噢。」

　　大野挑眉，「可以不視訊啊，我沒有逼你吧。」

「但是那樣我會擔心嘛。」杉山理直氣壯道，「都答應阿姨要照顧你了。」

「這種話每個家長都會講吧，每次去你家吃飯，叔叔阿姨也叫我看著你不要闖禍。」

「那就更需要這麼做了，讓你好好看著我。」

「杉山聰。」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啊。

　　大野思考著要不要讓手中整包髒衣服不小心往那個方向飛過去。

「大野健一，下個月開始搬過來一起住吧。」

　　不像自己把一半的假期拿來發呆與睡覺，回去一趟，這傢伙臉頰與手臂的小麥色更加明顯，連帶著招牌雀斑們也閃閃發亮，讓大野不禁思考，那些沒有答應的「一起去河堤吧」、「要不要去雜貨店買冰棒吃」的邀約，對方後來是不是仍都自己去了呢。

　　杉山坐在榻榻米上，雙手撐在後方，開心望著他。

「夏天果然還是，好想要每天都吃西瓜啊。」

這兩位給我的感覺一直都很夏天，夏天暑假足球夏天這樣XD
翻了一下卻發現寫的都是下雨和冬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