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在你視線停留的地方　姜國 x 韓泰周

　　姜國以為韓泰周是從老家溜出來的，沒想到真的是從英國逃跑，包含父親在內沒人知道他回國。韓泰周一下飛機就開定位找人，東西都丟在首爾車站的寄物櫃裡，兩人離開公園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領行李，只有一個二十八吋的旅行箱、一條圍巾，少得可憐。

　　回到姜國的公寓才剛安頓好，韓泰周便向他下了戰帖，「來打一場。」這個他保護了十多年，本質和弱不禁風的外表完全不同其實相當強悍的兒時玩伴說。

　　姜國實在太好奇這傢伙在國外可以跟誰練習、又進步了多少，雖然有些顧慮對方剛結束長途飛行的狀態，還是忍不住答應了。

「喔，姜國，很帥喔。實力保持得很好。」韓泰周抬眼，愉悅望著他。和當初一樣，說要打架大部分時間都只是想撒嬌。

「你退步很多，」姜國撇嘴，「我不想跟你打了。」

　　果然韓泰周又說謊了。

　　反應變慢很多，勉強憑藉對對手的熟悉預測了幾回動作，體力卻也掉得飛快，如果不是他悄悄讓步，大概沒有辦法從自己下方翻身；摔壓的時候明顯感受對方身子單薄得可憐，姜國收了力道，神色複雜。

　　沒了韓家的豪華私人練習場，姜國仍然繼續練習柔術，他在市區找到這家巴西柔術館，一週去兩次，後來還被教練邀請當兒童夏令營的助教，做了一個暑假的打工。

　　韓泰周的臉再次於眼前聚焦，喘著氣開口：「姜國 Xi，有點痛。」姜國連忙拿開對方胸前的牽制，把人扶起來，大手覆上去輕輕按揉。

　　明明已經痛得皺眉，韓泰周還要反手抓住他，快樂地來回摩娑。

「怎麼馬上就相信啊，不怕我又騙你嗎。」

「被你騙也無所謂了。」

　　他比較在意泰周的手怎麼這麼涼，是會冷嗎，可英國現在不也是冬天嗎。

「啊，好懷念我們家練習場啊，」不曉得姜國在想什麼的小少爺再次向後倒，躺平在黑色軟墊上，襯得整個人更瘦削白皙，「在那裡發生了很多開心的事，我們。」

　　姜國愣住。他在練習場說過很多傷害泰周的話，說「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沒有你我也能過得很好」，說「你去日本的那一週，是我十五年來最開心自由的日子」，然後把泰周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扯開，大步離去。

　　而那傢伙竟然當成寶藏一般說想念。

　　他俯下身，扶住韓泰周的臉頰與頸側，印上他們重逢以來的第二個吻。

　　這次沒有人阻止他們，只開了一半燈光的柔術館寂靜無聲，姜國開始困惑三年前的兩人，怎麼會各自因為不同原因推開彼此，推開這麼美好的吻。

◎

　　九點五十分，韓泰周終於起床，睡眼惺忪地拿著姜國的手機。小小的臉、蓬鬆的黑髮，從廚房掛簾中間探出來，是自己搬到這間小屋後就不斷想像的場景。

「姜國，你有很多新訊息。」

「嗯，通知機票登入逾時之類的吧。」

　　韓泰周放下那支手機，用肩膀遮住一個哈欠，「你真的打算去日本啊。」

　　姜國看著鍋裡冒著熱氣的湯，彎起嘴角，只淡淡道你真的消失了很久呀。

「姜國，」

「嗯？」

「對不起。」

　　轉過頭，韓泰周果然還是同樣那招，眉毛和眼尾下垂，可憐兮兮。從那年故意弄濕制服襯衫說「所以說你幫我洗嘛，很冷」，到昨晚、到此刻，都是同一個模樣，大概自己也會一直這樣甘之如飴。

　　昨晚，韓泰周坐在攤開的行李箱旁邊，像是早就準備好了地張開雙手，「我什麼衣服都沒帶，借我吧。」

「......」

「國啊。」抬頭看他，眼神裡閃爍的無辜與調皮都和以前一樣。

「你把空間拿來放這一大堆零食是怎麼回事，」姜國大吼，「等等，而且你竟然塞了柔術服！」

　　後來他還是拿了 T 恤給韓泰周當睡衣，兩人身型的差距沒有改變，衣服鬆垮掛在泰周身上，雖然下半身 ─ 在他的堅持之下 ─ 套上棉褲，姜國仍有些難以承受，低下頭往麵包上刷奶油。

　　他不知道泰周在英國習慣吃什麼，今天七點就醒來，看著身邊熟睡的曾經一起生活十五年的人，心中猶豫不曉得三年可以改變一個人多少，要不要上網查英式早餐的作法。

　　走進廚房才決定還是做韓國料理，大醬湯、煎蛋捲、白飯、泡菜、涼拌豆芽菜與菠菜，和他們習慣的烤土司。

「好香。」

　　韓泰周蹭過來，想偷拿菠菜，遭到光速攔截，另一手伸向泡菜，依然被準確抓住。

「不愧是保鑣啊，知道我的所有行動。」被逗樂了，朗聲稱讚起來。

「把你弄丟這種事情，發生過一次就夠了。」姜國回答。

　　下一秒，韓泰周柔軟蹭進姜國的臂彎裡，鼻尖貼上他的耳朵下方，雙手抱住姜國結實的腰部。

　　姜國沒有談過戀愛，獨自生活的三年也沒和其他人發生關係，柔術館中的教練們開玩笑把保險套塞給他時，他還認真表示用不上，老老實實地還了回去。

　　館長的女友做了水晶指甲的手幹練一撥金色挑染短髮，上前大聲阻止那些笑鬧：「姜國才是對的，你們這些白癡！以為上了很多女人有多爽，這種事情，跟喜歡的人做才真的會上天堂。」

　　當時只覺得姊姊一句話讓幾個人高馬大的柔術教練脹紅了臉無話可說很有趣，到了昨晚，才真正明白姊姊說的有多真實。他想起床鋪上的韓泰周，下腹一緊。

　　咬牙拉開對方的手，低聲道：「不想讓整個廚房燒掉的話就出去坐著等！」

　　整理完流理台，順便整理安撫自己的情緒，姜國端起湯走向餐桌，看見韓泰周將手肘撐在桌上，眉開眼笑哼著歌，突然十分延遲地感到不可思議。

　　三年前他醒來時泰周已經離開了。

　　在說出「我喜歡你」的時候，他看見韓泰周眼裡閃爍喜悅的光芒，一股衝動，把人抓進懷裡緊緊抱住，心疼與幸福交錯。就算事後看來，他們的十八到二十歲注定要被分開，卻依然很後悔，泰周被帶走之前的時間，就那一兩週也好，如果他能好好面對自己的心情就好了。

　　那天清晨泰周說「裝睡也可以，不要悲傷地看我出門，好像就是結局了一樣」，於是姜國翻過身去。這次他將人抱在懷裡，一遍又一遍說「我愛你，泰周啊」，直到他們都睡著。

「姜國，」韓泰周一次夾起兩塊煎蛋捲塞進嘴哩，露出開心的笑容。

「怎麼了。」

「煎壞的那些不要浪費，中午做成炒飯吃吧。」

　　姜國猛然抬頭，瞪大眼睛望著他。那些明明藏進不透明的保鮮盒裡，還用盤子蓋起來了啊......

「國啊。」

「你到底為什麼都、不會緊張啊！」終於忍不下去，懊惱趴到餐桌上，把臉埋進手臂裡。

　　距離他們互相表達心意已經過了三年，此刻卻宛如那之後的第一個早晨。

　　被硬生生拆散、充滿寂寞與想念的日子當中，姜國沒有想過，真實的韓泰周會比記憶中的更美好，和他待在一起，也比想像中的更加羞澀、不自在與欣喜若狂。

好想吃泡菜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