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
題目：應該要抱一下的（day22｜ㄧ）

　　他看得出宣傳到後來對方累了。

　　也不奇怪，那人的新戲已經開鏡，正在成為一個新的角色、說新的故事，回家卸妝睡不到兩個小時又要起床出門，穿越人群保持微笑站在最前方，回到一年前的男主角身分，討論那些直刺心口的過程，怎麼可能不累。

　　其實，只是角色轉換的話那還比較簡單。對方說。

「有越來越多事，好像需要我去解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訪談節目中，對方搓了搓眼角，猶豫道。

　　他想他的搭檔實在太漂亮，明明也和所有人一樣努力著，卻老是憑空被拉去更難的地方，過得很辛苦。跟 Birdy 真像。

　　大概是第一次宣傳電影，兩人對所有提問都非常認真，每一則快問快答都會想上十秒，加上年紀輕又帶著迷人作品，相當惹人憐愛。

　　雜誌採訪的最後，編輯邀請他們寫一句話給彼此，對方想了又想，終於寫下：接下來我想跟你一起努力，是真的啦。

　　他知道努力是指這一切鏡頭、節目、映後與直播。

　　然而狀況沒有好轉，對方只有越來越累，他們漸漸不在車上說話了。但他覺得沒有關係，至少他們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而且那人依然會在不自在時下意識藏到自己肩膀後面，也會在放鬆吃飯直播的時候往自己身上靠。

　　宣傳讓他想起很多事。

　　拍完戲到電影上映隔了一年，之間兩人都有不少工作，過得很充實，成長許多，上一年之前發生的變得有些模糊，在宣傳期間一個個提問中才慢慢被拉回眼前，「拍戲時你們如何互相鼓勵？」、「這是部講初戀的電影，殺青了像不像失戀？」

　　兩人時常對望，回答出口之前先試著讀出彼此的答案，他甚至有種錯覺，對方的記憶比自己更加清晰。

「有幾天很像失戀。」那人說，受訪時手總是放在大腿中間，不同於自己愛在空中揮舞比劃。

　　他點頭附和，「殺青隔天家裡有事，我沒有回宿舍，他自己回去收東西，就打電話給我。」

　　記得電話裡那人聽起來很難過，像是真的失去了什麼。一眨眼也過了一年。

　　剩下最後一題的額度，一排記者刷地舉手，導演比了其中一位。咳嗯，對於最近有人覺得兩位男主角你們不合，有沒有要回應的呢？

「不合？」他忍不住笑出來。

　　上次還在緋聞要不要回應，這次就變不合了。米米低咕。

　　共演演員妹妹個子很小，坐在他和法國演員中間，高度只到他們的肩膀，低下頭說話，頭髮擋住小小的臉，媒體是真的完全聽不見。

「要他們互相喜歡還是互相討厭，可不可以選一個就好。」又是一句，語氣帶上不耐煩，可惜依舊沒人聽到。這次他哈哈大笑。

　　隔了兩個座位的對方拿起麥克風，認真解釋起關於行程時間的安排，監製接在後面補充，最後視線來他身上。

　　他不曉得什麼答案是最好的，大家總是要他們用角色的身分回答演員的問題，但他們沒有這個權利，自己沒有，對方也沒有。那樣子做，他對張家漢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讓他們去講，我們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就好。」最後只能這麼說。

「辛苦了。」代替去接電話的經紀人拿著自己的西裝的公司助理突然開口。

　　他抬起頭，想了一下，說我們以後不說「辛苦了」好不好，至少我們之間。

「── 你怎麼了嗎？」助理擔心問。

　　沒有啦，只是，誰不辛苦，哈哈。他苦笑，大家都說辛苦了反而覺得很制式又很疏離，下次你看到我想要說點什麼，就說你好帥好了。

「……」

「獅子座啦。」比比自己，挑眉。

　　助理無奈，「獅子座都有病。」

　　感恩茶敘結束後他們去了劇組慶功宴，氣氛很快樂，那天有很多則令人開心的新聞、好的影評，幾位主演都到場了，沒出席的前輩也留話給大家：感謝我們一起做到的一切。

　　那人沒有因為要準備隔天的工作早走，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一開始大人們不給他酒，還伸手過來拿起自己的杯子偷喝了幾口。

　　我不是 Birdy，對不起。

　　什麼？他轉頭，卻只看到對方平靜看著自己。是聽錯了嗎。

　　那晚洗好澡躺上床，窗外微亮，短短在床腳淺淺打呼，非常可愛。因為脆弱過，他知道再小的幸福片刻都非常重要，儘管累得眼皮都快撐不住，他仍然翻開床頭的日記本想記錄下來。手機震動。

　　原以為是訊息，震動聲卻繼續，誰會在這個時間打來？

　　說起來對方的眼淚不多，看完首映或宣傳時講到家人話題當然也會哭，但最多就是眼眶泛淚，用衛生紙按住那雙太過好看的眼睛。可拍戲的時候他確確實實看過這人哭，浴室裡的戲、打電話的戲，就算電影畫面中沒有自己，他都站在最靠近的地方看過這個人嚎啕大哭。

　　哭的時候像個小孩，嘴角皺起來的樣子、肩膀抽動的樣子，於是就想起上節目時主持人說的，「他們兩個現在就真的還是小孩啊」。

　　電話那頭的搭檔在哭，哭聲和記憶中相同，瞬間像是回到一年前的拍攝現場，滿屋子霧氣和悲傷。

「我知道你很想為阿漢做點什麼，但我不是 Birdy，對不起。」

　　他突然很想抱抱對方。

　　拍戲時為了維持狀態，他們不能在喊卡後把彼此拉進懷裡拍一拍摸一摸說「沒事了，演戲而已」。但是應該抱一下的，一年過去了，他依然感覺到 Birdy 全部的掙扎和傷心。

　　想起某次採訪，聊起出櫃那場戲，對方說記得自己哭得有些過頭，情緒崩潰，下戲後還打給家人。

「那場戲我記得你蠻那個的。」那人說。

「對，我很暈。」他點頭，有些羞赧地笑。

　　所以其實那時候就有線索了。他想說的是自己也不好受吧。

　　他終於發現走不出來的不是自己而是對方，所有沉默和保持距離都是為了壓抑不斷翻攪上湧的心情，他很後悔沒有早一點發現，讓那人獨自無助了許久。

　　短短不曉得為什麼醒了，可能做了惡夢，嗚咽著想要爬上床。

　　他伸手撈狗，對方默默結束電話，而他一夜無眠。

　　宣傳期接近兩個月，隨著電影播出他的生活徹底被改變，去了很多地方，認識很多人，也認得越來越多社群帳號，包含哪些人喜歡用「你的狗比你還可愛」吸引自己注意，或者在他每發一張照片的時候都回覆「為什麼 Birdy 都不按你讚」。

　　而他總是沒辦法阻止自己想到：我這邊都這樣了，他怎麼辦。

　　所以後來聽到助理告訴自己「他接下來應該都不會出席了喔」，他感覺如釋重負，肩膀和心頭終於放鬆的釋然壓過一切，世界被自己長長呼出一口氣的聲音填滿，沒有空間感覺自己是否空虛，是否可惜。

「辛苦了。」助理神色複雜望著他，大概以為他會錯愕難過，下一秒想起約定過的，趕緊改口，「你很棒，剩下一點點了一起加油，你很帥。」

　　他好像變得有點害怕摩羯座，每當這樣想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又變回了張家漢。

　　是應該抱一下的。

今天寫演員，明天寫角色～

P.S. 睡一覺起來想補充一些想法，放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