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Not Me 他不是我　Todd x Black
題目：治不好的失眠（28）

*雖然是《一方死亡三十題》系列，但這篇沒有角色死亡，請放心觀賞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胸膛用力起伏卻沒有空氣進入肺部，雙頰膨脹、眼睛膨脹，鼻尖開始發麻。因為經歷過所以他知道 Todd 的感受。

　　Black 突然放開對面前人的箝制，讓對方重重摔在地上，然後咳出一串驚天動地的眼淚，淚水、口水、鼻涕全都混在一起狼狽得要命。

　　他始終下不了手。用手掌抹開滲出眼眶的淚水。好累喔，心好累喔。

　　Black 猛然睜開眼，坐起身，瞪著牆上電子時鐘，兩點四十三分。

　　為了離開原本的生活他搬家了，新公寓跟舊的差不多大，只是 Eugene 留在房裡的裝飾品他一個也沒拿，過去的痕跡一掃而空，散發著陌生的氣息。可是沒那麼誇張，日子算不上愜意但也不應該這麼不安。

　　除了弟弟他再沒有其他牽掛，White 現在過得很好，跟 Sean 那渾蛋正在籌劃下一個行動，最近還學會發 IG 限動放閃。那為什麼自己現在還是睡不著。

　　睡不著他打算叫麥當勞來吃，抓起手機，一邊掀開棉被下床。

　　一個獨居男子對食物外送平台是再熟悉不過了，Black 沒忘記先去帳號設定更新地址，然後點開菜單頁，把牛肉起司漢堡加薯條套餐放進購物車。天氣很熱，要吃冰嗎。

　　措不及防地畫面跳入腦海中。

　　你年收入多少請我吃蛋捲冰淇淋？

　　還有薯條。還加大。

　　自己難以置信，對方則露出笑眼，大方指了指冰品旁邊的炸物。他說他考上法律系的時候 Todd 已經搬到別墅住了，一屋子的智能家電和高級藝術品，可以想像，這傢伙即將與已經決定上了大學就不再花母親錢的自己擁有越來越不一樣的人生。

　　可 Todd 還是常常若無其事邀請自己去別墅玩，還把門鎖密碼直接告訴自己。

　　隨著 Tawi 與政府越來越失控，Black 和 Kumpha 那群人也越來越忙，好一陣子沒去 Todd 那，某天回家竟看到 Todd 坐在自己公寓床上。

 　　瘋子，Eugene 在的話怎麼辦。Black 罵，把安全帽放到床邊的地板上。

「不邀請我住下來嗎。」

「你的床是這張床的三倍大，房間大概五倍，你住得習慣嗎。」

「你是不是仇富。」

「關你屁事。」

「你仇富的話事情會變得很複雜，你到底是看有錢人不爽還是對議題本身不滿意，或者你不滿意的是收入分布更高的人享有與一般人相同的利益。」Todd 語氣懶散眼神卻很犀利，「更別說你本身來自這個階級的家庭，也許你只是不能接受別人擁有你失去的東西。」

　　Black 嘆氣，說好吧，我不是仇富。我不滿意收入高的人擁有「更多」利益。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比修車廠的人更理解我們的運動訴求。

「說出這種話的你才是瘋子，Black。」

　　你的嘴巴很厲害，邏輯清晰到不可思議，雖然金錢觀令人厭惡，但偶爾我會在你身上看到 White。融化的冰淇淋沿著餅乾甜筒流下，Black 用指尖夾起附在外送紙袋中的餐巾擦拭。

　　合理。Todd 牙齒潔白，笑得很討厭：「我跟你們一起長大。」

　　後來 Todd 還是留下來過夜了，躺在平常 Eugene 睡的那側，Black 覺得怪，又把人叫起來換了位置。

　　睡眠是 Black 從小到大的障礙，他常夢到兒時那場溺水，夢到在運動現場潮水般的人群中找不到方向，夢到父親出現在法律系的演講，指著自己說外交官由你來繼承。

　　因此他痛恨睡眠，痛恨在夜裡聽見時間飛奔遠去的聲音。當 Gram 嘲笑「你就是不睡覺才長不高」，他便真心誠意回應「閉嘴」和「你去死」然後繼續熬他的夜、點他的外送宵夜。

　　Black 不想承認的是，在 Todd 身邊他睡得最好。

　　就算是開始懷疑對方之後的那幾次留宿，也因為最該擔心的人此刻正在自己身邊打呼所以能夠安穩入眠。

　　兩點五十九分，他的牛肉起司漢堡套餐做好了，交由平台特約外送夥伴送出。

　　App 顯示所經路線雍塞中，我們將努力儘速將您的餐點送達。他大概知道為什麼，以 ROL 做為號召的抗議行動遍地開花，而 Tawi 才剛開了一場謊話連篇的記者會，接下來幾天肯定不會太平靜。

　　手機裡躺著一封簡訊，是 White 前兩天傳來的。

「哥，後天在勞工部門口有一場示威，據說 Tawi 的手下會到場，但目標不是我們，是 Todd。其他資訊一無所知。但我認為哥你會想知道這件事。祝平安。」

　　幹，這小子把你哥當成什麼了，我又不是蝙蝠俠。

　　那天出現在醫院是因為 White 是他親弟，好吧，或許他也不是那麼想看到 Gram 他們被送進監獄，或更糟的落入 Tawi 手中。但就這樣，他對 Tawi 的恨意還沒有盲目到把每一個與之對立的人都視為朋友。

　　解決那些穿著西裝的專職打手，不是在當英雄懲奸除惡，而是要把對這個爛世界的不滿化作一個扎實的拳頭印在那些人的臉中央。

　　他幾個月前才把拳頭砸在 Todd 臉上，所以 White 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想收到這封簡訊。

　　在人被手下接回家療養之前，Black 去醫院看過昏迷的 Todd 一次，呼吸器與大面積的瘀青觸目驚心，自己和 Todd 不會有連鎖反應，他並不覺得痛，但是很困惑。

　　身為兒時玩伴，Todd 和自己同時失去 White，另一方面來說，他失去 White 之後便只剩下 Todd。White 是與他共享靈魂的雙胞胎，Todd 是他的兄弟，Black 一直是如此認為的。

　　被壓進游泳池裡有那麼一瞬間，他分不清對方之於自己究竟是什麼，當年因為 White 溺水而呼吸困難的時候他被恐懼淹沒，現在卻多了其他情緒。為什麼在水裡了還會想哭。

　　...... 幹他媽的，你怎麼不跟 Tawi 那個垃圾同歸於盡就好了。

　　Black 咬緊牙根，看著手機畫面上閃爍著的「您的餐點配送中」，終究是拿起機車鑰匙，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