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害怕嗎？」

「……嚇得發抖啊。」

　　朴有天大笑，然後把人收進懷裡。

　　心很高傲而靈魂自由，金俊秀常會納悶怎麼就愛上這麼難搞的人。

　　朴有天只愛男人，而幾乎是自己懇求著他才對自己出櫃，儘管他們都心知肚明很多年了，但講明的那天這個人依然那麼高高在上、對自己的坦誠簡直像是一種恩賜。

　　不過他們都有共識，米奇有天和細亞俊秀的革命情感在一切之上，其他可以慢慢談。

　　金俊秀轉身把臉埋到有天的頸側，突然對這一切感到好絕望，他呼吸困難而緊緊抓住有天的肩膀，後者溫和的輕撫他的背脊，上上下下。

　　潔西卡被退團了。

　　I’m devastated. I’m being forced out. 她是這樣說的。

　　他們其實跟這位師妹不算太熟，當然在練習生時期都說過話、但其他幾乎沒有特別的交集。然而新聞出現時有天感覺像被重重擊倒一樣，他站在電視前覺得飯店房間天旋地轉。

　　所有回憶都湧上來了，那段沒有一絲光線的日子。這些年生活再次步上軌道，他們傷口好了之後便繼續往前奔跑；但今天的新聞卻提醒了那些在深夜夢裡纏繞他們的過去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至今也一直在發生，沒人有能力改變。

　　時間是早上十點半，他先打了電話給在中，對方還在睡接起手機的聲音很模糊。

「嗯有天啊…」

「哥你起來了嗎？」

　　沉默了幾秒，在中才應聲說還沒，聽起來像是把臉埋在枕頭裡。

　　有天哭笑不得，但至少安心了。「哥，你今天起床後，想打給我的話隨時打過來好嗎？」他的聲音很溫柔，「任何時候都可以，我可能會在工作接不到，但我一定會回電的，好嗎？」

「為什麼、要打給你？」在中試圖集中精神。

「你先繼續睡吧，總之想打來就打。」

「什麼啊…」大哥好笑的咕噥著，「朴有天你好怪啊，好啦。」

　　掛了電話後他傳了訊息給俊秀。

「在幹嘛？醒了嗎？我今晚去你那過夜。」

　　然後有天關掉電視，深吸一口氣出門工作。

　　十一點收工，和劇組吃過消夜後朴有天開車去了俊秀的住處。

「你聯絡在中哥了嗎？」這是打開門俊秀的第一句話。

「嗯，他沒事。」

　　中午時在中有打過來，但沒說什麼。他聽起來是真的還好，有點沮喪、但還算有精神。他表示想去希澈那裡，然後叮嚀了有天六次「要去找俊秀」；不管工作到幾點不管多累，今天一定要見到俊秀，哥拜託你了。在中說。

　　哥我知道，我跟你想得一樣。

　　他們明明都是親身經歷過那種撕裂的人，在看到事情發生的時候卻還是打從心底覺得血腥也感到害怕。又或者就是因為他們也曾經被淹沒在同樣的絕望裡，所以才特別有感觸，噩夢重演的冰冷恐懼。

　　這是一種精神霸凌。當公司繼續冰冷殘酷的對待藝人時，例如東浩那孩子的退團、例如泰民被要求公開否認的戀情，和今天的潔西卡；這些暴行發生時，所有同樣遭遇過的人都再次被勒緊脖子，創傷永遠不會痊癒。他們只能互相安慰。

　　關好門，有天細細看著眼前的人。

「過來吧。」他張開雙臂。

　　遲疑了一下，俊秀走向他交換了擁抱、和心痛。

　　有天感覺對方的體溫，從後腦、沿著肩胛骨背脊而下，然後壓住俊秀的腰部讓兩人之間沒有距離。金俊秀現在糟透了，這是他的結論。

「難得見面，今天可以不要聊不開心的事嗎？」俊秀的聲音從自己肩上傳來。

　　有天緊緊抱住他，「好。」

　　感覺到那雙骨感的大手在身上遊走時，金俊秀在內心嘆了氣。

　　只要朴有天想要，不管繞多大圈那天他們就是一定會做。就算他們有人隔天要工作或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工作、或金俊秀明明正掏心掏肺在跟他訴苦或心情差到連話都不想說都一樣；甚至有一次是兩個人都在發燒的狀況下，簡直是瘋了。

「俊秀啊……」有天的唇停留在俊秀耳後，「我在這裡。」

「我知道，半小時前是我幫你開的門。」俊秀說完自己笑了。

　　有天罵了句髒話也跟著笑，但其實很心疼俊秀玩笑話背後濃濃的難過。

　　俊秀的眼神好悲傷，從進門起就一直帶著像在求救的表情。有天不懂俊秀在不安什麼也不知道從何安慰起，他的低落好像和今天的新聞有關、又好像有別的更深長的原因。

　　褲子被解開脫下，有天的手滑進他雙腿之間。

　　朴有天很瘦、卻很有力量，他們第一次做愛時他是真的為此感到震驚。總覺得兩人是各方面都相近平等的朋友，但那時卻深深感覺自己被有天支配著。

　　啊，那次還哭了。他們兩個都哭了，抱在一起淚眼相對著取笑對方，有點丟臉卻很幸福。

　　幸福啊，現在怎麼越來越感覺不到了呢。

「會不會痛、俊秀？」進入時他悶哼了一聲，有天立刻停下動作問，「會痛我就不要再動了。」

「唔、」

「俊秀回答我。」

「不會痛…」

　　朴有天全身僵住，退出俊秀的身體將人翻成正面。

　　身下的人咬著下唇緊閉雙眼，淚水源源不絕的滑下臉頰。

「為什麼哭了？」有天的指尖滑過俊秀的臉，水漬卻怎麼都擦不完。

「我不知道。」說完，俊秀便埋進棉被中哭得聲嘶力竭。

　　有天真的很了解俊秀所以知道這傢伙沒有騙人、是真的不曉得難過掉淚的原因，而這才讓人擔心。

　　那個晚上俊秀直到睡著都還流著淚，有天問不出原因只能窩在他身邊拍撫著他，第一次感到無助。你看不清楚自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後來金俊秀生病了。

　　那個哭到入睡讓有天心疼不已的夜晚是俊秀的轉捩點，回溯的前一個白天可以說是他最後正常的時候。

　　雖這麼說，朴有天和金在中都很自責的覺得人不可能在一天內完全變樣，身為隊友卻沒發現心結一直在俊秀體內滋長的他們，既愧疚又手足無措。

　　金俊秀覺得很疲累，所以他仔細審視了自己的生活，然後找不到可以著手改變的地方。他緊緊握住拳頭，這太令人煩悶和絕望了，就好像、世界上再沒什麼能讓他快樂起來。

　　他不想唱歌、不想拍照、不想吃東西也不想踢球，不再因為能見到哥哥或朋友而興奮期待，他甚至也不想見有天。就是從這裡，在中與有天開始發現事情不對勁。

　　首先只是他不再主動想要碰觸與親吻、然後不像以前一樣和有天說生活裡大大小小的事；在有天感覺戀人異常安靜時，已經過了近兩個月。

「俊秀燒退了、明天就可以繼續排練，但是…」在中喝著酒，欲言又止。

「我知道。」朴有天仰頭喝光杯裡的酒，無力地抓住自己的劉海。「為什麼會變這樣？他每天都很累，說不管怎麼睡都非常疲憊；他也不太笑了，就算笑了也不開心。」

「有天，」

「哥……俊秀到底怎麼了？我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他的聲音因為壓抑而顫抖，在中知道他非常痛苦，起身走到有天旁邊，扶著他的肩膀要他抬起頭。

「有天，」在中的語氣很堅定，一瞬間他又變回團裡的大哥，從以前到現在保護照顧他們的大哥，他說，「我們帶俊秀去看醫生吧。」

　　後來朴有天發現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時機過了之後才告訴俊秀他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