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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新鎮　葉小花x李子瑄

　　還沒成年就與菸酒為伍，成年後還多了毒品，儘管是身處的環境無可選擇，但撇開那些表層的骯髒，葉小花仍不覺得自己身體裡裝了什麼乾淨的靈魂。

　　她天生就是這樣的人。想得嚴苛一些，沒碰到那些爛事自己就會閃閃發光嗎，明明就裡面的外面的都混濁不清了。

　　老實說，比起在腦裡盤旋叫罵的那些，指頭之間燃燒的小小紙捲所能乘載的惡意，反而顯得迷你可愛。

　　她喜歡一個人抽菸，沉浸在苦澀的氣味中，眼前總是浮現一棟巨大的屋子，雕花窗框、復古瓷磚、像尖塔般的屋頂，不很清楚為什麼，可能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迪士尼公主，甚至渴望成為。內心被種下小小的夢幻種子，就像她也曾留過長髮那樣，只是最終因為做事不方便剪掉了。

　　隨著長大，尖塔漸漸消失，換成水晶燈飾與手工地毯，淺紫色的壓花磁磚變成白色大理石，加上電子門鎖與保全系統，一點一滴轉換，最後具體化為電視上見過的豪宅，地球上的，不、台灣最高級地段會蓋的那種房子。

　　畫面變更的過程中葉小花本人經歷了更多，不變的是她依然想要一個自己的空間，想過物質豐碩的生活。

　　無論還能不能稱作夢幻，總之種子是還在的，看著噁心到令她痛苦的所謂大人，好像還是很不甘心，想住那些人住的豪宅，買好車，開名酒，捲高級菸。如果擁有這些東西就能達到可以毫不猶豫對身份地位不及自己的人露出鄙視眼神的餘裕和有恃無恐，那她就拚一次試試看。

　　葉小花不在意會變成怎樣的人，就是因為前面那樣嚴苛過了，思考過自己的靈魂，所以她覺得沒差。不要變成自己小時候討厭的大人，哈，這什麼沒受過傷的人會說出來的不切實際的屁話，她現在只要能保護自己，過上舒適的生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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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個月喝醉，她傳了訊息給李子瑄。

「如果不想領養小孩又覺得孤單，我們可以領養寵物，像熊奇奇他們那樣。」

　　其實還可以對吧，溫柔體貼重點是發自內心，就算是清醒的時候說出口也挺合理。

　　結果最近新鎮的電信服務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訊息吃字吃得誇張，最後傳出去的短訊上面寫著「覺得孤單，我們可以領養熊奇奇」。天啊。

　　葉小花放下手機，覺得宿醉造成的頭痛更嚴重了。

　　昨天院長帶了酒來，說是財哥送的禮物，其中兩瓶指定要給北村，讓聽到財哥臨時快閃新鎮卻沒來找自己正悶悶不樂的北村瞬間恢復笑容。幹，男生真他媽難懂。

　　請屠先生送外賣食物來配酒，他們在修車廠喝了起來，葉小花傳訊息告訴李子瑄，得到「我們也在酒吧喝酒喔，王小姐說會載我回家」的回覆。

　　後來的記憶有點模糊，只記得老大和院長聊起最近的油價，老大好像提到過陣子要出一趟遠門，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抓起手機查看，凌晨兩點多有一封子瑄傳來「我到家了，妳喝了酒就不要騎車唷」的訊息，自己則回了上面那一串像神經病一樣的發言。

　　要解釋嗎。新鎮的確常出現一些不可思議的技術問題，子瑄會理解吧。

　　看著修車廠天花板，不是很想起來面對新的一天。

　　下一秒，視線中出現同事的臉，套句財哥的話，很醜的臉。

「預約車檢的客人打來說延到明天，要去呼吸一下嗎？」北村問。

　　李子瑄的心臟不好，住一起之後她便很少抽菸。這段時間焦慮，一天會和老大阿北一起「呼吸」兩三次，每次都弄得乾乾淨淨沒有味道了才回家。

　　把菸霧吸進肺裡，被尼古丁攪拌繚繞的那兩秒，葉小花會想起進入自由新鎮之前的自己。奇怪，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到了。

　　那是她狀況最差的時候，每夜入夢都會發現自己站在某一座氣派豪華的屋子裡，每晚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有一個漂亮寬敞的陽台。夢中她走向陽台，視野極佳，她能看見整個城鎮，這麼多車這麼多人，沒有一個與自己相關，她的生命無以牽掛。

　　當然，最終她決定搬來這個城鎮，入鎮後發生的超乎預料，一切都往難以想像的好狂奔，她真的只有感恩和珍惜。

　　可是最近看著挾著菸的手，她總忍不住想，打算買下鎮上最貴的一棟房子然後從陽台縱身躍下，那樣的葉小花消失了嗎。

「小花，妳最近有心事嗎。」

　　回神，葉小花有些難以反應，什麼時候鋼鐵直男也會觀察其他人的情緒了，果然有交女朋友有差嗎。

　　她抓抓頭，問同事們最近傳簡訊也會被吃字嗎。

「蛤，不會啊。」

「不會嗎？」

　　葉小花訝異，跟他們說了自己昨晚的訊息烏龍。

　　北村涼平滿臉黑線：「那絕對是因為妳喝醉了吧。」

「咦？！」

「這個話林北來供金奇怪啦，但酒賣拎那麼多啦幹。」廠長嘆氣，率先把菸捻熄在汽油桶上。

「發現李小姐真的很包容妳了齁。」

「真的是我喝醉的關係嗎。」

　　不然是妳內心深處真的想領養熊奇奇嗎...... 靠！北村涼平吐槽到一半突然丟掉指尖的東西，然後用力甩手。

「挖丟供這款紙容易去燒到。」廠長右手還在油桶上，左手從背包中抛了一瓶水給北村。

　　菸是他們自己捲的，味道不甜不涼更不嗆，真要說還有點太淡，但奇妙地能使人舒心。菸草一樣是老大找屠先生訂的，也是挺有閒情逸致，下雨天交通事故多來廠裡的客人倒是會變少，他們總是兩人出去接單一人顧廠，留下的那人就在引擎蓋上捲菸，捲了放在器材架上，除了團隊三人，院長和屠先生偶爾來了也會抽。

　　北村用礦泉水沖被燙紅的手指，一邊問廠長菸按那麼久是捻熄了沒蛤。

「這款嘛是、就不好熄吼。真他媽的什麼爛紙，我下次叫那個小屠、」

　　葉小花皺眉，終於開始運轉好不容易醒過來的腦袋。

「等等，廠長，那個油桶是空的沒錯吧......」

　　碰。巨大的爆炸聲劃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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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又過了半個月。葉小花還是捲著菸，但不再抽了。啊，當然他們也換了菸紙。

　　所幸那場意外沒讓任何人受傷，只破了兩扇窗戶要換，以及被李子瑄和王芯瑩唸了好幾天。

「拜託不要再惹麻煩了，妳們的大日子就快要到了耶。」趁李子瑄去停車，王芯瑩最後苦口婆心了一句。

　　是啊，結婚。她夢過大房子和買下房子之後要做的事，卻作夢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天。十年前若有人告訴自己妳未來會與深愛的人步入禮堂，對方的高馬尾和被白紗襯托得更加粉嫩的臉，將成為妳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她絕對會揚起戒備退後三步，高聲表示：我沒錢，我不要買你的愛心筆。

　　不過葉小花很快停止自己的思緒。

　　她沒有想要回憶的過去，不論是五年十年或更久以前。過去包含太多慘不忍睹，大半都充滿恨意和淚水，丟了也罷。

　　反正她已經找到新的活下去的理由，不用洗刷過去的悲傷，甚至也不再渴望安慰當時無助的自己，現在她有很多事要忙，例如替子瑄搶最新發售的限量眼線筆，或者幫子瑄解決行車糾紛，帶著球棒、或者帶著帶著球棒的老大一起；例如確保自己在為對方套上戒指的時候已經真的能做到遵守口中的誓言。

　　到這裡她再次心跳加速，不是幸福而是焦躁。

　　子瑄渴望家庭，所以我想給她一個家，這樣的想法會很自以為嗎。畢竟一直以來，我連給自己一個家都做不到了。

「哇，那妳不覺得這樣的交易很划算嗎？」熊奇奇突然出現，拿起兩根捲好的菸放入口袋，認識多久了還是那樣神出鬼沒。

「什麼交易。」

「就是，妳給李小姐一個家的時候，妳也給妳自己了耶，賺爛了。」

　　熊記者的金色辮子閃閃發光，而葉小花說不出話。

「奇奇回家了，車鑰匙給我。」院長呼喚。

「咦，我來開不好嗎。」

「非常不好耶。」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逐漸遠去，熊奇奇連忙拔腿追上，兩人又消失了。

　　是啦，娶到子瑄、嫁給子瑄，再怎麼樣都是我賺吧。心中的雜音突然全消失了，這些不安都只是婚前焦慮而已。

　　她們可以搬去有陽台的家，她想。陽台要擺上訂製木架，讓子瑄喜歡的水晶礦石們能好好曬太陽。

這是我人生第一篇GL，好緊張！
寫這篇的時候把葉小花的日誌又看了一遍，好喜歡小花（葉子）的書寫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