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第二章

　　右手動脈旁邊兩吋，把體內的綠板集中到位子上，然後以左手輕輕按揉。這是殺手獵人的標準動作，整理綠板，但他做起來總是格外流暢好看。

　　殺手靠綠素和雇主建立交易，而殺手獵人靠綠板搜尋和控制綠素、因此成為殺手的天敵。這是他們這項職業的原理和工作內容。

　　在綠素和綠板背後有很多科學制約，和一些傳說過可以破解的漏洞和偏方 ── 當然也有義正嚴詞反駁這些傳說的正確解答，但那已經是在學校的時候才會費心去記住的事情了，因為會考。

「哪有那麼好破解，會變成一項原理，就是因為那是事情運作的方式啊！」孟銓曾經在被問到的時候冷笑。

　　綠素進步的同時，綠板就像最上等的追蹤器、緊緊跟著並且隨變化而變化。

　　最簡單的原因便是獵人受人敬仰，而殺手像是惡魔一樣的存在，被人恐懼著和唾棄。環境站在獵人這邊，所以政府的資源、加上符合社會道德觀所以形成的產業力量，讓獵人逐漸茁壯，科技的日新月異也將殺手的生存空間越壓越狹窄。

　　兩種行業有些許不同，殺手鍛鍊各種謀殺和搏鬥技巧，培養方式比獵人嚴酷得多，因為他們的任務不接受失敗，綠素像是契約緊緊綁住這一點；殺手獵人注重追蹤，學的是各種辨識痕跡的方式，運用大量高科技。隨著機械推陳出新，畢業後的獵人也會定期進修，也是為什麼會被說是「用頭腦打架」的一群人。

　　獵人因為殺手而存在，卻比殺手更佔有優勢。

　　孟銓倒是無所謂這些，也不會因為身為獵人感到特別有價值。到最後看的還是人，每種行業裡都有乾淨和髒的，他在獵人之中看過不少卑鄙的傢伙，獵人總部更是一個腐敗到極點的地方。

◎
 

　　晚宴那天任務失敗，業界勢力急速竄升的左寧之出面莫名把人帶走，孟銓因此踏入左家。

　　他們當晚其實並沒有真正談什麼合約，而是約定了見面的日子，左二少便請人把孟銓送回歇腳的地方，行事作風跟傳說中的一樣大器又有條理。

　　在這之間孟銓測試過了自己體內的綠板，大約兩週後便恢復、回到和轉移前一樣的程度，沒有其他副作用。看來轉移綠板這件事本身是可行的，只能說那天有任務、以及那次任務的委託者很機車都是自己太衰了。

　　見面那天左寧之親自開車來接人，一個月內他的中文已有驚人進步，孟銓解釋著複雜的合約制度時，對方完全可以用正常的速度理解和回答。

「也就是說，我如果要當左家長駐的獵人必須經過申請，工作內容和居住地也要經過審核，那非常麻煩。」孟銓絕不想變成這樣，一個個接任務簡單得多。

「我沒有要和你簽這種約。」左寧之笑了。

「那你要幹嘛？」

「我最小的弟弟今年十六歲，已經接受一年獵人的訓練。」他不疾不徐地說著，「搬回來時我們查了一些資料，你很厲害、也夠漂亮。」

　　獵人盯著他，一頭霧水。

「你要我做什麼？」

「我大哥覺得小岳會喜歡你，希望你能給予他一些幫助。我們都希望既然小岳選擇了這個行業，就要做到最好，而你似乎是目前的最頂尖。」

「你的意思是，你跟那麼多大老闆作對，就是為了幫你弟弟找一個保母？」孟銓傻眼，在心裡吞下一個髒話。

「No, tutor. 中文怎麼說？啊，家教。而且那些人夢寐以求一個藉口能和我們家合作，沒有作對，我們回國也是為了做生意，這樣的發展可能太戲劇化、但方向完全正確。」

　　孟銓無話可說。他的工作是獵人，但也多少知道委託人這圈子裡的勾心鬥角和險峻，敢這樣做事的左家到底是怎樣一個精良強大的團隊啊？

第三章

　　二少口中的大哥是他和小岳親哥哥，事實上左家全部的幹部都擁有血緣關係。

　　大哥左襄之一手創立集團，聽說是個十年前在國際上呼風喚雨、各大公司都要敬畏三分的厲害角色，近年逐漸將事業交給左寧之。

「這是我大哥。」

　　孟銓第一個見到的是左襄之，對方走進大廳時，著實使他愣在當下。

　　這個傳奇人物和左寧之差不多高、身形卻比他寬厚許多，整個人塞在一件紫色的長裙裡，染成淡色的長髮流洩而下，和整理過的兩條長項鍊閃閃發光的垂至平坦寬闊的胸前。

　　緊身的衣服讓他的肚子和屁股明顯地晃來晃去，往下看孟銓頭更痛了，是毛絨絨的白色踝襪包裹住兩隻大腳。

「寧寧你回來了啊！」左襄之熱情的走向這，然後看見孟銓，和他互看三秒後拔高聲音，「我的天啊，你把孟銓帶回來了！」

　　寧寧？寧寧是什麼東西？

　　孟銓壓抑住驚恐，想打招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這…要叫左先生也不太對吧？心中懊悔剛才忘記問左寧之要怎麼稱呼他大哥。

「不就你和阿恆都指定要他。」寧寧聳肩。

　　孟銓過陣子後才知道，左家的財務和投資管理交由他們的堂兄弟帶領，恆之和諒之，是一對外表相似度高達九十九分、個性卻全然不同的雙胞胎。左諒之很色，非常色。

「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會嚇到人家啊！」左襄之捶了弟弟一下，看起來是可以把一個女孩推倒的力道、左寧之倒不痛不癢，「啊！孟銓你坐一下，我去換個褲子好了。」

「不需要。」二少懶洋洋的，「如果他真的當小岳的老師，他遲早要習慣。」

　　於是孟銓就這麼坐在超高級的沙發上，看左襄之像個媽媽一樣倒水準備茶點、一邊熱情的介紹自己。

「孟銓你就跟寧寧他們一樣叫我襄姊吧，我自己是覺得我根本是他們的老媽啦！來，吃一點水果喔，吃水果身體好皮膚也會好！」他終於坐下來時又端起盤子湊近孟銓，「不過你皮膚已經很好了啦，果然跟照片上一樣帥耶。」

「呃。」

「啊，不過我和阿恆可是很認真的、想請你教導我們家小鬼喔；不像寧寧和諒諒，看到你照片就瞬間同意了，笑得好噁心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們男人都這樣啦。」溫暖的大手拍拍孟銓的手臂，「不要擔心喔，襄姊罩你，老師就是老師，不給他們騷擾喔！」

「我也是男人。」而且你也是吧，孟銓簡直青筋暴露，「阿恆是誰？」

　　左襄之豪邁的大笑，又皺起眉頭，「阿恆不重要啦，倒是小岳人呢？寧寧，你把老師帶回來，小岳也沒來迎接，太不尊重孟銓老師了。」

　　完全看不出這個人是擁有超強生意頭腦，和靈活交際手腕的大人物啊，感覺想什麼講什麼，也不管別人有沒有跟上。左寧之該不會在整我吧靠北。

　　然後他聽見了手槍保險拉開的聲音，屏氣分辨，空氣中混入一絲定位用的普通追蹤器的味道。

「有人來了。」他站起身，警告左襄之和二少。

　　從上面來。

　　左家客廳的天花板是仿中國古式建築的屋樑，橫橫斜斜刻著雕花的木柱，懸吊了一些紙燈和薰香座，成為最佳的藏匿地點。

「動作太慢。」黑影飛撲而下時，孟銓低喃著太弱了。

　　右手拔槍，左手肘和左膝同時搶先一步攻擊，下顎、腹部、鼻樑，啊，鼻樑被躲掉了，可能也不是全然的廢物。

　　對方站穩一個旋身槍口就要指向自己，嗤，動作慢還想耍帥嗎？孟銓用槍柄往他的手腕一敲，對方的槍便這麼掉在漂亮華麗的地毯上。

「小岳你這臭小子給我住手！」接下來就是襄姊連珠炮似的大罵。「不可以！太沒禮貌了！氣死我了，左岳之你給我好好道歉啊！」

　　二少只在打鬥一開始時將大哥護到身後，在看清楚來人是左岳之後，便饒有趣味的看著孟銓、連保險都沒拉開的修理自己的親弟。

「測試一下嘛，我才不給比我弱的人教呢！」小岳揉著紅成一片的下顎回嘴。

　　孟銓開口，「你有做體能訓練吧？」

　　獵人用的工具太方便，槍械和高科技追蹤能力，因此在格鬥上幾乎沒有嚴苛要求，學校開出的體能訓練也是自由選修。

　　剛才能從天花板上跳下來，這小鬼體能方面大概非常優秀，可惜頭腦不好。

「厲害吧？」小岳看了他一眼，抬抬下巴。

「那你那麼早拉保險幹嘛？體能不需要擔心的話、是擔心別人不知道你在哪裡嗎。」孟銓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

　　二少笑場。

　　襄姊還在一旁碎唸，嚷著左岳之你這臭傢伙，下次再這樣我就把你最愛的天花板拆掉、整個挑高到七樓去。吵吵鬧鬧的第一次見面。

「小岳現在的功課一蹋糊塗，簡直快要被留級了，我希望你一個月至少來四次。」那天左襄之是這樣一臉認真的拜託，二少則在旁邊若無其事地把岳弟衣服掀起來擦藥。

「不太可能，我還有自己的進修，還有任務。」孟銓毫不客氣地拒絕。

「有什麼好進修的。」小岳挑釁著，「把時間花在研究新武器買來放著生鏽，倒不如多接幾個任務。」

「連學校功課都會念到要留級的小鬼不會懂吧。」孟銓連看他都懶，「你的槍是史密斯兩千，至少有五種探測器可以找到你的槍，獵物發現後會使用假引導，然後往反方向跑。你會化解嗎？你知道什麼是反探測嗎？」

　　孟銓其實很討厭講這種賣弄專業的話，只是他更不喜歡吵鬧的臭小鬼。而且他看得出來這個小鬼其實很聰明、也不帶有惡意。

　　聽說聰明人最開始接觸時的摩擦都是有計畫性的，用來尋找最適合的相處方式。

「我覺得不需要規定這些，」二少笑著看小岳啞口無言，開口，「只要能讓岳弟通過期末考就好了，什麼時候來隨便。」

　　離期末還有兩個月，看來他可以先去把南法那個什麼釘子殺手解決再來。

　　雖然左襄之熱情的留自己下來吃晚餐，孟銓還是在天黑前離開了，因為和孟子成約了酒吧見面。

　　坐著左家的車回到市區，路程上孟銓望著橘紅色的天際，對未來的家教工作突然抱了一些期待。他喜歡強者，而左家目前碰到三個人中，就有兩個是難得一見的高等級，和一個雖然白目了點但極具潛力的。

◎

　　原本以為自己先回住處再開車出來會讓孟子成等的，結果他竟然遲到將近一個小時，讓自己在吧台翻轉著酒杯無聊透頂。

「幹，好想吃肉喔。」看了錶都快十二點半了。

「你說這種話會被誤會的。」孟子成的聲音在左後方貼得很近，右手從孟銓右側拿起酒杯、環過他整個人喝了一口。

「你這樣才會被誤會，」他推開孟子成的動作，「你也太慢了吧。」

「處理公司的事情嘛，畢竟要出國那麼久總得交接一下。」

　　怎麼孟子成也要出國？

　　孟銓推開眼前人又伸過來玩他瀏海的手，還沒開口問又先被塞了一個問題，「聽說你被左二少看上了啊？」

「還不是因為你和尋得。媽的太衰，我綠板都給你了，那天出任務什麼聯結都綁不到，目標跑走了是二少幫我解圍的。」

「所以他想跟你簽約嗎？」

　　孟銓無精打采的回答不是，他弟弟是殺手獵人。

　　孟子成定睛看著眼前的人。

　　孟銓是一個十分克制約束自己的人、這是他總維持在最佳狀態的原因，每天一定按照規劃鍛鍊自己，往腦中填入大把大把的知識、又要求自己靈敏的應對每個突發狀況，甚至連體能都超出水準。

　　優秀得令人心痛。這種心痛和比較無關，是來自視線中有這種美好的存在、自然帶來的悸動。

　　而這麼特別的人，卻總是願意為自己一通想見面的電話打破作息。

　　想到這他露出微笑，「到南法時跟我住吧。」

「什麼？」

「我要去南法談合約，和你同一個時間，對方公司招待的住處很高級喔，是當地很有名的度假村。」

　　孟銓撐住額頭簡直想大叫，「……孟子成你故意的吧。」

「一起住吧。」愉快的向他敬酒。

連載中：故事介紹在此。

一下子大哥（襄姊）和老么（岳弟）都出來啦！
編輯說她超級討厭孟子成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