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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對自創
題目：安九（day29｜ㄢ）
上篇：day19 在羅馬廣場閉上眼睛

　　他們說嘉宇要談戀愛了。

　　聽到之後他的手在桌上敲呀敲，敲了整整兩個星期。星期六，他打了幾通電話，確認一些事情，最後一通打給嘉宇他們團的團長大貝。

「我好像可以幫你弄到紅綠豆宇宙場的工作證。」

　　大貝頓了一秒，爆出一連串髒話，然後是一連串稱讚：「真的嗎！幹你真的很罩欸！」

「但你今天晚上彈錯好不好。」

「喔那算了。」馬上恢復冷靜，快得令他完全接不下話。

「...... 這樣啊。」

「他終於要開始談戀愛了，大家都很開心。我做不到。」

　　老爸打算明或後年把餐廳收掉，帶老媽出國旅行。他沒辦法說什麼，自己念法律的，未來也不會接過來做。

　　他其實很想去一趟西班牙，真正聞聞那邊的酒館是什麼味道。

　　冒出這個念頭時，他首先想到的仍然是嘉宇，畢竟那傢伙是唯一一個衝著自己問「為什麼要是西班牙」、「所以西班牙的食物吃起來像這樣嗎」、「西班牙的歌這樣子嗎」的人。想也知道不是，白癡，西班牙人才不會吃乾麵和水餃，還有炸牛蒡。應該不會吧。

　　當年他們才九歲，沒有人知道西班牙長怎樣。今年二十二了，可以上網查，也可以存錢訂機票，但他不想查，因為林嘉宇似乎那個什麼，幹，真不想說出來，似乎已經慢慢把自己放下了。

　　十五歲那年，老媽帶著弟弟搬進他們家，在那之前老爸一個人扛了五年的餐廳。因為工作辛苦，老爸其實很暴躁，卻還是同意讓嘉宇的樂團來餐廳表演，他知道自己擁有的愛和其他小孩沒有不一樣。

　　生活多了老媽和弟弟，愛又更多了。一開始老媽只是阿姨，阿姨問他：「你不用喊我媽，但我可以說你是我兒子嗎？」他點頭說可以，然後轉頭對弟弟表示「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弟弟搖頭，後來竟跟著大貝豆包他們喊自己少爺。

　　十八歲成年起，他改口叫阿姨媽媽，日子久了又喊老媽，撒嬌時是媽咪。

　　一個稱呼就能帶給對方那麼多快樂，他看得出來那是發自內心的快樂，那有何不可。他想念親生媽媽是真的，但想念的頻率越來越低也是真的，既然不會，他就不想假裝會，不想信誓旦旦地說什麼「我覺得這個稱呼一輩子只能給一個人」，大家都傷心。

　　或許就是這樣隨波逐流且希望大部分人都不要傷心的性格，他才會在嘉宇的世界成為一個渾蛋。

　　幼稚園、國小、高中都同校的他們，再次考上同一所大學，他念法律、嘉宇念傳播。豆包和圈圈也來了政大，大貝則讀世新，樂團繼續，日子也繼續。

　　大一下學期他和嘉宇選到同一堂通識，每週三都一起吃晚餐，他知道嘉宇喜歡吃左撇子，喜歡喝明明普通得要命的金盃紅茶，喜歡在上課的時候偷看自己。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學期。

　　他和小兩歲的弟弟感情不好不壞，會一起熬夜打電動、闖禍的時候互相掩飾，但不怎麼講心事。

　　有一天弟弟跑來學校找他，那天他在忙宿營準備，和組員開會抽不開身，弟弟自己搭了校內公車到山上，坐在安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喜歡男生。」

「幹。」

「幹三小！」弟弟手握著自己給的衛生紙，用力踹他椅子。

　　媽的兇欸，我又沒說什麼。

「媽會把我打死。」

「她才不會，白癡喔。」

「反正她會很難過，而且她不會講。」弟弟的眼淚再度湧出來。

　　他不知所措，但又不是真的那麼不知所措。

　　一直以來他都有從這小鬼的行為和喜好上感覺到什麼，他覺得弟弟的世界不大、個性又難相處，大概只有自己能夠依靠。另一頭的嘉宇充滿魅力，站在舞台上時閃耀得讓人睜不開眼，睜不開眼之中他又相信有人會睜開眼睛好好看著他。

　　他想起老媽對他們付出的全部的愛，以及和這兩個人成為家人後老爸變得多開心。他就是想要大家都開心。

「你怕什麼，至少我會結婚。」他說，說完自己也肯定多了，「我會和女人結婚。」

　　豆包會寫歌，很厲害那種。

　　連他這種沒什麼音樂品味的外行人都知道豆包的歌很猛，所以他們樂團大都唱自己的歌，一場表演只會有一首翻唱，這是不成文的規定，而大家把這首翻唱的決定權交給嘉宇，因為組團的前五年，大家用的吉他和貝斯都是嘉宇家的。

　　嘉宇常問他：「我沒點子了，你最近想聽誰的歌？」他曾經一整個月都點南瓜妮的森林男孩，不為什麼，就是說覺得柯家洋很帥。

　　他真的無所不用其極地在當一個渾蛋。

「渾蛋我們嘉宇還是愛，不然怎麼辦。」他知道圈圈總是這樣說。

　　圈圈說話很難聽，但很保護團員，豆包感覺什麼事都不在乎，但很保護團員。大貝就更不用講了。

　　覺得很痛苦的時候，他曾經打給大貝問：「你覺得我跟嘉宇告白好不好。」

「幹嘛啊，你們就繼續當砲友不是很輕鬆嗎。」

　　像被一道雷劈中，他眼前一黑。因為從來沒想過有人會這麼稱呼他和嘉宇，所以大受打擊，然而仔細想想，他們的關係若要找個分類，大概真的是這個最接近了。過了一陣子，他才吶吶開口，「嘉宇說的嗎。」

「沒啊，你覺得有可能嗎。」大貝反問，「你知道我們團有多久沒表演過其他人的歌了嗎。」

　　這一路上他只有國中去了和嘉宇不同的地方，在那個階段，嘉宇認識了大貝和豆包，組了樂團。或許不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時候，嘉宇就能發生美好的事。

　　大四開始，嘉宇他們會去公館表演，從兩週一次到一週兩次，在那裡交上新朋友，新朋友裡面有一個特別喜歡他，他也特別喜歡的男生。

　　對方向嘉宇告白，嘉宇愣在吧台旁邊無法反應，喝醉的圈圈走上來把人拉走，走之前說「下個月來看我們表演，他會在台上回答你」。一轉眼就到了下個月。
 

　　嘉宇要戀愛了，西班牙酒館要收了，他很不甘心，但他未來會和女人結婚。幹。

　　他再度撥號，打給當年在餐廳駐唱的彼得哥，說工作證不需要了，謝謝哥，有空回來吃飯啊，老爸也很常提到你。

　　躺在床上，他想起大貝剛才說的話。

「少爺，嘉宇最難過時你都不在，所以你不懂。但我們都看過，所以我們懂。」大貝說。

　　所以當有一天嘉宇真的慢慢好起來了。我是說連腦子都好起來了，有人真正愛他，他也看見了，我覺得很暢快。

　　終於有一次愛情不是刻骨銘心的無法選擇的，就是單純有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想要對他付出。當你的朋友真的身在其中，你才不會想要看什麼壯闊偉大的愛情電影，你就只希望他趕快放棄渣男，跟好的人好好談個戀愛而已。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這好幾年來抽的菸、偷偷躲在房間練習唱的歌彈的吉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只是想要所有人都開心，可能那之中他也悄悄偷渡了自己，只是終究沒有成功，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