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宮崎駿　霍爾 x 白龍
Day25: U. Under butterflies.

　　白龍轉身的時候碰倒一瓶類似顏料的東西，眼明手快接住了瓶身，深粉色的液體順勢流出，沾滿了整隻手。

　　焦急得要洗去，卻被房子裡的另一人輕輕扣住手腕，推著肩膀來到牆邊。「張開。」身後的人說，他下意識照做，手心按上厚實飽和的木板，手指被撐直緊貼，然後挪開，看見自己的手掌被拓印在上面。

　　霍爾輕笑，聲音透過相貼的胸膛與後頸傳來，白龍感覺肚子裡有什麼在微微震顫，像是翅膀鼓動。

「糟糕，我不、」

「沒有關係。」

「有魔法的氣息......」

「承載魔法的是瓶子，但你沒有打破，沒事的。」霍爾回答。白龍忍不住抬頭，從這個角度望去，對方的嘴角不明顯地勾起。

　　兩人之間毫無縫隙，絲質襯衫劃過白龍的手臂，冰涼而輕透，那人再仔細端詳了一會牆上的印痕才放開他，無聲無息離開了。

　　白龍仍然不清楚霍爾每日出門都去做些什麼，只知道他偶爾幫人轉交物品，有時細心用牛皮紙包好，上面還插著一封信，有時卻胡亂和其他東西塞在一塊，直到自己差點拿來做晚餐才懶洋洋出聲：「小白，那是別人的，別煮了。」

　　城堡偶爾一天趕路數百哩，偶爾又像是深了根地在某處度過一整個季節，全依照霍爾的心情決定。白龍只能暗自同情正等待著那些物品的人們，老實說，他們若真的想以信差或驛人為業，大概會馬上激怒客人，失去所有生意。

　　目前寄放最久的項目要屬一頂用羽毛和緞帶裝飾得很漂亮的淑女帽，和一隻喜歡吃生菜的貓，整整和他們一起生活了半年。

　　寒氣一絲絲從窗外滲入屋內，白龍翻出上次去市集買回來的茶包，網紗袋中裝著炒過的米粒與乾燥茶葉，以熱水浸泡後會香得不可思議。

　　他捏了幾顆飯糰，加入滑菇、雞肉與蕨菜，簡單用鹽巴調味，是自己從湯屋帶出來的食譜。霍爾漸漸喜歡米飯了，一開始老說吃不懂，還為此鬧過彆扭，但吃飽後感受到以胃部為中心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溫暖力量，久而久之便接受了。

　　當然如果餐食裡只有飯糰，對方肯定會耍脾氣，於是他又烤了一個南瓜鹹派，派裡面有魚和馬鈴薯和起司；爐子上則燉著奶油蘑菇濃湯，這依然是霍爾的喜好，要茶也要湯，真不曉得是多怕冷。

　　食物會隨著城堡停留的地點改變，如果長時間沒靠近城鎮，他就得利用耐久存放的麵包、火腿、醃漬物變把戲。

　　如今他們待在湖泊旁邊接近一個月了，濕氣重，得天天生火。白龍注意到有幾次霍爾會看著爐灶發呆，眼神像是望著一位老朋友。

　　所以就是這樣吧。摸不透的還有很多，如同無法分辨顏料與瓶子哪個才是被施了法術的對象，他同樣不能明白那雙既憂傷又釋然的眼睛。

　　當初決心撥開雲霧探索霍爾深不可測的法力所以留下，現在這樣的渴望依舊，看來自己還會在這座城堡之中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小朋友，在做什麼。

　　霍爾的語氣輕盈愉悅，而他已經能習慣對方忽然冒出來。

「我想把瓶子裝滿。」白龍回答，「但調不出同樣的。」

「你記得？」霍爾提起眉。

　　打翻之前東西才剛放上桌不到五分鐘，並且不只餐桌，城堡的每一個角落都塞滿東西，五顏六色令人眼花撩亂，白龍竟然就記得了那瓶子裡的顏色。

「嗯。」

　　望著散落在木桌上盛盤冒著熱氣的食物之間、這些天實驗過的選項，煩惱在他的頭頂繞成一小片烏雲。

　　他首先嘗試了情緒的魔法，那樣鮮明的暖色系或許會是欣喜或嫉妒，然而只做出了橘紅與鮮嫩的粉色，失敗後白龍將魔法擱置，轉向植物尋求解答，玫瑰、鳳仙甚至蕪菁，卻沒能重現當天包覆自己整隻手的明亮溫潤。

　　抬頭看，牆上的掌印已經乾了，褪成淺淺的棕色，像是調皮的孩子偷偷把玩小販攤上的胭脂，或湖邊的水鳥在石頭上留下的痕跡。

　　飯糰下肚，霍爾以叉子劃開酥脆的派皮，沾了點濃湯放入口中，動作翩翩，邊吃還邊以魔法拾起那些花朵，輕巧放到白龍的耳朵與髮梢之間。

　　吃飽飯，兩人都雙手握著瓷杯，茶葉梗立在玄米茶中，熱氣濡濕了他們的臉。

　　良久，對面那人開口，「小白，你是認真的？」

「我想讓他、不知道是誰，但想讓他收到的時候，看見原本的樣子。」

「那種花只沿著活水生長，我們需要一條河流。」霍爾說。

　　城堡主人露出笑容，周圍的空氣波動膨脹起來，霍爾臉頰旁的髮絲與披在肩上的外套飄起，整棟房子發出聲響。

　　感覺到無數齒輪與鏈條轉動，自腳底傳來的轟隆聲直達頭頂，蒸汽竄向天際，白龍瞪大眼睛。

　　門上的轉盤指向綠色，推開門，白龍幾乎要站不直身子，或許是太久沒回到河邊，眼淚竟在眼眶裡打轉。

　　他們很快找到了一叢又一叢的白花 —— 沒錯，能蒸餾出宛若照映內心喜慶與祝福的深粉色的花，原型竟是一塵不染的潔白 —— 果然如霍爾所說，逐寬廣的川渠而生，茂盛、健康、洶湧。

　　他蹲下身採花，霍爾卻抬起頭。

「你看。」他開口。

　　白龍聞聲望去，對方的金髮上停了一隻淡黃色的蝴蝶，後方、或者說整個河谷，有著漫天飛舞的蝶群。

「好多，蝴蝶......」白龍停下動作，沒辦法確定眼前的景象是哪一個比較醉人。

　　不曉得什麼時候，那人又來到自己身邊，溫柔攬住他的肩，語氣篤定而美好。

　　嗯，小白，就像你肚子裡面的那些。

In my stomach, is butterflies. The beautiful kind, making up for lost time. Taking flight, making me feel like.
摘自Taylor Swift 〈Everything has changed〉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