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之家 俵岳 x 俵晴

  俵家的兩個男孩子從小個性就差很多,一個開朗,一個安靜,岳總是掛著笑容,晴卻幾乎只對岳笑。

  這些不同他本人也很清楚,例如明明年齡差距是差不多的,凪對自己不特別親近卻很黏岳,會兩個人去海邊待一整個下午。

「很難說啊,或許陸長大了會纏著你。」岳對他說。

「不會。」晴回答,語氣實在太過真實,於是兩人一起笑出來。

 

  這種老房子到了冬天總是很冷,寒氣會從木頭的縫隙滲進來,葉片式暖氣暖不過半徑三公尺以外,屋內變得比平常更黑暗,入夜後只看得見半藏的眼睛。

  脫下半纏與毛衣,掀起棉被要上床,卻發現好像少了什麼...... 可惡,一定是岳。

  吶,晴。房門正好被推開。

  說人人到,晴看向眼前絕對是罪魁禍首的傢伙開口。

「我的電毯呢?」

「我拿去凪房間了。」

「喂。」

「她說這兩天都冷得睡不著。」

「我也會冷啊。」

  岳忍不住笑出來,說你跟小孩子計較什麼,接著單膝跨上晴的床。

  晴拉住他,「幹嘛。」

「你不是說會冷嗎。」

「所以呢。」

「兩個人一起睡的話比較溫暖唷。」邊說邊真的這麼爬進被窩中,靠著牆縮起身子,伸出手拍了拍旁邊空出的位置。

「── 擠不下啦。」

 

  等了幾秒對方依舊沒有要下來的意思,耐不住冷晴還是跟著爬上床,岳突然停下動作。

「晴,你......」

「怎樣。」沒來由地心頭一緊。

  下一秒手臂被扣住,反方向壓轉,身子被翻了半圈,一瞬間便趴臥在床上,臉頰落入柔軟的枕頭之中,晴感覺到岳以手肘制住了自己的肩骨,力道不重,但是動彈不得。

「岳?」

  對方停頓,然後突然俯身埋進他的脖項之間,鼻息倏地接近,熱氣呼出,包圍了後頸的細薄皮膚。

  喂。異樣感陣陣堆疊,往臉頰擴散,晴縮起手臂。

  才剛要掙扎對方就離開了,語氣變得篤定,「你偷吃肉。」

「......」

「火腿、不,甚至是燒肉?」

「你是忍還是緝毒犬啊。」晴翻回正面,哭笑不得,「我都洗過兩次澡了。」

  下次帶我一起吧。岳說。

  這種時候他又覺得岳是哥哥,看著自己的時候總帶著嘲笑、理解和承接。

  單字在口腔內跳動,張了嘴,卻挑不出回應的選項。語言複雜而飽含力量,而自己從小到大最不擅長的就是語言。

  吞吐半晌,晴最終決定把到了嘴邊的「我進燒肉店找人而已」改成「嗯,下次一起去」。


 

  被帶著觀摩半年之後,晴終於正式參與任務 —— 原本奶奶說三個月,是岳堅持拉長到半年 —— 千百個刻苦訓練的日子沒有白費,他成為一名貨真價實的忍,近身戰尤其優秀,一直以來和岳對練,任務中遇上對手反而像是降低了強度。

  然而不足的地方還是有,缺乏經驗使得應變與計算成了他的弱點,儘管能夠完美隱身於黑暗中、翻身躍上天花板,或者以武具和長短刀阻止對手的行動,他似乎還抓不到自己的界線在哪裡,什麼時候該撤退,只知道在彈盡糧絕之前會有家人出現在身後。

  又通常是岳。

  好幾次,當他往腿邊和側腹摸索,發現暗器已經用完、三套繩勾也分別留在圍牆與屋頂上,內心暗道不妙時,離自己最近的敵人便突然被什麼擊中,摔落大樓。

  那傢伙出現了,速度快得無法分辨從哪個方向來,低頭看,對方已經在往自己忍服中塞東西。

  晴探手去摸,摸到一排苦無、一捲繩索,還有...... 一袋果凍軟糖?

「喂。」他以氣音開口。

  黑色頭套與面巾之下冒出一聲輕笑,岳往後縱身一跳,再次消失於漆黑中。


 

「晴,後面!」

  警告聲將他拉回現實,低頭閃開埋伏的同時自己也感到驚訝,竟然會在任務中恍神,今天是怎麼了。

  剛才出聲的是母親,那頭立刻因為暴露了位置陷入一陣激戰。

  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打手從樓梯左右圍上,晴瞥了眼身後,下方木地板已經坍塌,距離緊急照明設備重啟剩下三十秒,但他得去取回剛才釘在對面牆上的匕首才行。

  如果有人能幫忙引開......

  唔!感受到一股殺意逼近,本能地蹲下,即時躲過朝他揮來的電擊棒,後腰卻一陣劇痛,令他差點大叫出聲。

  竟然有第三個,舉著利刃的架式不像一般人,是他太大意了。

  怎麼辦,狹小的空間對只剩下長刀的自己不利。岳人呢?

「晴,接著!」

  反射性抓住朝自己飛來的黑影,攤手,掌心中央多了兩顆錫紙球,他抬頭,看見掛在橫樑上的父親。

  忍著痛楚將錫球砸向地板,濃密的灰霧竄起,繚繞瀰漫,而他的思緒亦然。

 

  後來他們仍然順利完成任務,回程路上晴吞了兩顆止痛藥,岳用手機拍下傷口給他看,是一道超過二十公分的刀傷,幸好不深。趴向前座,臉埋在手臂裡,讓岳用棉墊和紗布幫自己止血。

  父親只說了一句「不要把岳當做理所當然,他有自己的任務內容」,接著便是整路的沉默。

 

  可回到家就沒那麼好運了,奶奶一邊幫他包紮一邊碎唸,中間還要摻雜爺爺過去的傑出身手與豐功偉業,晴覺得不只傷口,連頭也痛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奶奶終於停下動作,半是不耐半是嫌棄地說:「喔,剩下你們兄弟姊妹自己處理。」

  晴拉下衣服轉過身,看見一高一矮的人站在客廳拉門旁。凪抱著岳的膝蓋,半個身子藏在大哥後面,岳走一步,她才走一步。

  她怎麼還沒睡?晴問。

  岳大手按上妹妹的頭頂,「她聽到你受傷之後哭了。」

「我沒事。」愣愣道。

  吶,晴說他沒事唷。低頭輕柔點了點凪的肩膀。

  晴想了想,對把臉埋在岳大腿裡的小女孩說:「妳可以過來看。」

  凪緩緩走近,他拉起衣服,傷口已經平整俐落地纏上繃帶,看不出模樣。

「晴哥,怎麼受傷的呢。」小聲問。

「準備不夠充足。」晴苦笑,盯著自己的膝蓋,「能力和精神上都是。」

  晴。岳開口。

「下次我還是會出現。」臉上仍是那樣的笑容,「你不用準備,不需要學會一個人作戰。」

 

  不,我、

  晴抬起視線,卻發現凪不見了,空氣倏地變得稀薄,寒意將他淹沒,忽大忽小的低鳴聲充斥整個空間。

  岳的臉孔開始扭曲,變成紅黑相間的鬼怪面具。

「不 ──!」

 

  晴驚醒。意識到自己躺在床上,傷口早已復原結痂,甚至連疤都沒留下。

  他翻身環視一如往常了無生機的房間,看來又會是難眠到天亮。

 

  凪大學放榜那天,晴在天亮前就醒了,梳洗後無聲穿越走廊,開了暗門進入練習場。

  父親宣布俵家引退後他便很少再來,幾年過去這裡的味道仍然沒變,聞起來是深色的木頭與奶奶身上的線香。

  七點半,晴結束練習回到房間,再晚陸就要起床了。拾起扔在床舖上的手機,打開網頁輸入半個月前摸進妹妹房間背下的准考證號碼。

  「查詢結果:恭喜您錄取」。

  幹得好。他在心中道。

  凪大概還在睡。但也很難說,或許正在哪裡的屋頂上奔馳,他知道那小鬼至今沒有放棄,不論是成為忍,或者關於岳哥。

  晴不是很確定岳會怎麼做,是告訴凪休息與睡眠也是訓練的一部份,還是露出笑容說腳步聲太大啦我躺在床上都能聽見、妳還差得遠呢。

  但他知道岳會是全家第一個查好申請結果的人,去凪的房間把人吵醒,然後在餐桌上向所有人宣布。

  收起手機,晴躺回床上,閉上眼。他在六年前就成為了俵家的長子,但他永遠不會成為岳。

 

  幾個小時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劃破寧靜。

「我考上了!」

「咦!」驚呼伴隨著拍手聲,「恭喜,媽媽就知道妳一定可以!」

「好厲害啊。」

  家人們陸續起床了,他沒有張開眼睛,任憑歡鬧聲流過房間,像是開窗離開般淡淡遠去。

 

  晴沒讓任何人知道的是,他對哥哥的想念與凪不相上下,又因明白自己怎麼樣也填不滿那個缺口而生出了埋怨。

  無數次夢到在自己刀下求饒的戴著面具的敵人,直到那從夢境延伸至胸口成為他真正跨不去的夢靨。是自己的軟弱害死了岳。

  更可悲的是,他不曉得下次是否就能夠下得了手。他是說,在失去岳之後,他什麼也沒得到,沒有蛻變,當然也沒有重生。

  就只是真真實實地失去了。

 

 


《忍者之家》我給滿分,超愛演員,配樂超級絕讚
「你保持原本的樣子就可以了」太浪漫,於是有了這一篇
是說我覺得晴對凪說「妳不一定要去」是他全劇唯一像哥哥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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