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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輪之愛／愛情力學；En of Love / Love Mechanics　Vee x Mark

「你不要想得那麼嚴重，就是家庭聚會而已。」學長輕拍他的背安慰，「再說是我要緊張吧，是我沒有長輩緣。」

　　Mark 沒有回答，手指搓著膝蓋。

　　Vee 有些不捨，想了想開口，「你真的很不想的話，我說我們有事，叫我爸媽自己過去？因為我媽她看起來是無論如何都要去了。」

「怎麼可能那樣。」Mark 嘆氣。

　　他從高中時期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一直以來男友也沒有斷過，卻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男友的爸媽要到家裡拜訪，所有人一起坐下來吃頓飯。

　　聚餐在星期六，Mark 週五下課就先坐車回曼谷，在學長家睡一晚，隔天 Vee 的父母才會自己開車過來。

　　媽媽原本想訂區裡最好的餐廳，又怕造成對方壓力，於是爸爸千挑萬選一家高評價的外燴，打算叫食物到家裡吃。Mark 想說「你們都太誇張了」，後來還是任由他們去，他知道爸媽都是為了自己。

　　晚上洗過澡，Vee 在 Netflix 上選了一部懸疑片，按下播放沒多久手機通知就響個不停。「工作的事嗎？」十分鐘後，Mark 終於忍不住問。

「不是，是我媽。」Vee 苦笑，索性把手機湊到 Mark 面前，「她在問明天應該穿哪一件衣服。」

　　照片中的床鋪上擺著三件上衣、衣櫃前掛了兩件裙子，五顏六色。

「天啊，我媽好像有這件。」Mark 指著上方的深藍色洋裝哭笑不得。

　　Mark 建議你穿藍色洋裝。Vee 對著手機說，然後按下送出。

「喂。」

「Mark，」

「怎樣？哇啊。」電影傳出爆炸聲，轉頭回去看主角已經被炸得飛上天空。到底發生什麼事啊！伸手想倒回去一些，卻感覺學長整個人掛了上來。

「我好緊張。」

「不是你說沒有很嚴重的嗎！」Mark 無法轉頭看對方，只好對著前方大叫。

　　我也是第一次啊，見家長什麼的。Vee 把臉埋進他的頸側，「所以明天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打起精神，好嗎。」

　　Mark 臉頰一陣滾燙。交往兩年多，學長的成熟和帥氣日益增加，連腹肌都是越來越結實。他想說「你明明已經跟我爸媽混得很熟了」、「這一年來根本比我還常去我家」，最後出口的只有「嗯，好」。

　　醒來時旁邊的人已經不見了，翻身仰躺，目光剛好對上站在衣櫃前的 Vee。

「早安啊，想說十分鐘後叫你。」

「......」Mark 看著就笑了出來，橫過手蓋上眼睛，「有什麼資格說阿姨啊，你還不是連要穿的衣服都沒辦法決定。」

　　被說中的 Vee 苦笑，慢慢走到床邊，見戀人笑得全身發抖，筆直伸出兩個拳頭。

　　Mark 握拳輕輕敲在學長手上，說一起加油啦。

◎

　　時間算得剛好，他們駛入社區時，Vee 爸媽的車剛在 Mark 家門口停下。熄火，接著後座車門打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從容下車。

「P' Yu？！」陌生又熟悉的臉讓 Mark 瞬間愣住。他大概半年沒見到 P’ Yu，對方將頭髮染成棕色、瘦了一些，但笑容沒有變。

「你來幹嘛？」Vee 顯然和 Mark 一樣驚訝。

「說來話長。」哥哥微笑，提起兩袋伴手禮踏入院子裡，「Mark，你家好漂亮喔。」

　　Mark 看得出來家裡被收拾過了，客廳茶几上一向堆著的雜誌不見蹤影，櫥櫃玻璃擦得發亮，沙發上還擺了明顯不屬於自己家品味的絲絨抱枕。差點笑出來，忍在喉頭看 Vee 與自家爸媽問好。

「坐一下喔，菜剛到，盛盤馬上就可以開動了。」Mark 的媽媽開心招呼大家，然後轉向 Mark：「你爸在飯廳切水果，過去幫忙。」

　　Mark 注意到媽媽在看見阿姨的時候眼中閃過驚喜，心裡很欣慰，不只是那件洋裝，他本來就覺得這兩位女士可以成為好朋友。

　　父親端著水果出現，幾句寒暄後帶領客人到飯廳，態度很輕鬆，就像親戚來家裡作客那樣，Vee 和 Mark 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半分鐘後，媽媽從廚房走出來，身後跟著一個人，Mark 兩天前才見過。

「N' James，好久不見欸。」

「嗨，P' Yu 也來了呢。」James 雙手合十，接著轉向 Vee 的父母像個主人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這孩子難得回家，家人臨時出門，我讓他過來吃飯了，反正菜很多。」

　　Vee 回神拉住 Mark，「什麼狀況？他常這樣出現在你家？」

「小時候是那樣沒錯......」但他明明知道今天有這場飯局。那傢伙一定是故意的，才會無聲無息不走正門，可惡，這種時候還硬要來蹭飯，你就自己在家吃一頓泡麵會怎樣。

　　菜餚相當豐盛，這間餐廳以海鮮聞名，酸辣魚湯、水煮蝦、炒花枝都很美味，Yu 對炸豬肉讚不絕口，他和 James 大概是餐桌上最自在的人。Mark 對於他們的置身事外有點埋怨，但又不得不承認多虧了他們，氣氛維持得很不錯。

　　兩個父親聊著一些股市新聞和曼谷的交通，媽媽們這邊的話題則慢慢往沒想過的地方聚焦。

「Mark 以後多來我們家玩啊，Vee 不在也沒關係。」

「我、」

「他這個月在期中考，」Vee 開口回答，「我們有想說下個月回家。」

「啊啊，阿姨不給你壓力啦，聽說 Mark 成績超級好嘛，這個學期也有領獎學金對不對。」

　　Vee 的媽媽笑容拉到耳邊，像是在稱讚自己小孩那樣驕傲，眼神一邊若有似無地飄向 Yu。

「Mark 都沒去打招呼嗎？」Mark 的媽媽瞪向自己的兒子。

「有喔，雖然沒空留下來吃飯什麼的，但他都會送東西過來，每次都很有禮貌。」又是一波稱讚。

　　Vee 知道事情絕對不單純，低頭偷問哥哥究竟怎麼回事。後者撇下嘴角，輕輕吐出一個字：「Melissa。」

「你那個新女友？」

「也不是，還沒交往。」

「所以她幹嘛？」

「她踩到老媽的地雷了。」

　　Melissa 小 Mark 一屆，在他們學校也算是風雲人物，還在小有名氣的金屬樂團中當貝斯手。Vee 和她不熟，只聽說過學妹很有個性，並且說話直接。

「說話直接和沒禮貌可不一樣，」兩兄弟的對話飯桌另一頭的母親聽得清清楚楚，冷淡提高聲音，「那個不情不願的表情我真的不懂，又不是我們邀請她來的。」

「她年紀還小嘛。」

「而且什麼東西都不吃有什麼用呢？衣服也穿得烏漆媽黑的。」

　　Mark 的媽媽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深感共鳴地點頭附和，「年輕人都把外表看得比健康重要，以後就知道了。」

「重點是你們知道她上星期跟我說什麼嗎？」

「媽，她是在跟我說啦，我們在吵架。」Yu 哭笑不得。

「不管，我就站在旁邊怎麼可能沒聽到。」媽媽氣得不輕，「她竟然說『至少我是女的』。什麼意思啊！」

　　Vee 挑眉，「她知道我和 Mark 的事嗎？」

　　同一個學校的沒有人不知道吧。James 喃喃自語。

「我們 Mark 怎麼了！比她好一百倍，聰明有禮貌，這兩年完全沒讓我們擔心過。別以為是男女情侶我就一定要喜歡，聽到沒有 Yu！」

　　阿姨她，很有活力欸。James 悄聲道。

　　看著自己媽媽和 Yu 努力安撫阿姨 ── 是說媽咪妳嘴角的笑意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明顯 ── 同時兩個爸爸依然不受干擾地暢談某家製造工廠的發展與變革。Mark 呼出一口氣，往後靠向椅背。

　　聽也知道一定是 P' Yu 和學妹本身出了問題，甚至細節都能猜到，大概就是學妹動了真心但 Yu 不肯給承諾，這兩兄弟怎麼都在走同一種路。他想。但又無法克制地因為阿姨的那句「我們 Mark」覺得快樂。

◎

　　午餐終於結束，Vee 的爸媽說想去大公園走走，Yu 則老神在在表示要留下來，週日再回去。

「你要睡哪？」Vee 滿臉問號。

「N' James，可以收留我一晚嗎。」

「喔，好。」

「......」

　　大家送 Vee 的爸媽到玄關處，終於結束這場 Mark 到現在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混亂聚會，他抬腳，用力踢在好友的腳跟處。

　　James「哎唷」一聲，轉過來倒沒有還手，只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你很幸運啊，都是很好的長輩。Mark 有些茫然。

　　Yu 還在客廳跟 Mark 爸媽聊天，Vee 和 Mark 決定去洗碗。戴上手套，把洗碗精擠進水盆中、伸手翻攪，突然覺得自己必須做一件事。

　　我出去一下。丟下這句話，迅速脫下塑膠手套，推開廚房的後門，繞過院子朝大門奔去。

　　Vee 家的車子已經發動，叔叔坐在駕駛座滑手機，阿姨則在後車廂前整理收到的幾大袋伴手禮。

「阿姨。」Mark 開口。

　　對方回頭，那件藍色的長裙飄動，一瞬間像極了自己的母親。

「Mark 啊，怎麼了？」

「想過來說謝謝您。」雙手不自覺抓緊褲縫，「謝謝您、這場聚餐。」

「什麼呀，是謝謝你爸媽答應我突兀的提議啦，還邀請我們到家裡，」阿姨爽朗揮手，「偷偷告訴你，來的時候我和 Vee 他爸聊了很多天喔，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等等回去路上我一定要逼他答應下次再帶我出來玩。」

　　謝謝您，很多事情。Mark 深吸一口氣。謝謝您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先走向我媽，還有安慰她。

「可愛的孩子，」Vee 的媽媽終於停下動作，轉過來面向 Mark，「儘管阿姨也沒有自信說出『沒有父母不愛孩子』這種話，但你爸媽非常愛你，這我看得出來喔，即使他們可能曾經讓你很傷心。」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您幫我做到了我那個時候做不到的事情，所以非常感謝。」

　　阿姨頓了頓，眼神相當溫暖。

「那我也要謝謝你。」

「咦？」

　　雖然我應該多在你面前幫 Vee 多說點好話，因為他那麼喜歡你。微笑輕聲說，「但是啊，事實上，Mark 你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為做的事情、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工作、未來，他終於開始思考了，我和他爸爸已經很滿足了。至少現在擔心 Yu 那孩子的時候，不用再擔心他了。」

　　Mark 張大眼睛，抿了下嘴唇。

　　很多事你自己都知道，但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總是會格外踏實，更加確定真的是那個樣子，很多以為不可能的都往好的方向走去了。

「所以，你們兩個都要加油喔。」

祝大家情人節快樂！
最後寫成一個暴走的媽咪XD（雖然和自己無關，但真的見過這樣在聊天過程中因為一些可愛原因失控的長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