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連載中：16 到 26 歲，故事介紹在這。

蔣雨興 17 歲；小司 16 歲

　　那個寒假之後，蔣雨興和小司變成會偶爾去吃飯的關係 —— 這個偶爾的頻率完全取決於前者的忙碌程度。

　　他是真的很忙，小司後來才發現寒訓時跟學長每週四一起吃晚餐真的是因為「寒假」才能達成的行程，開學後蔣雨興每週有兩天團體訓練、一天自主訓練，除了校隊也要管理社團，午休時常跑體育組開會；此外他也和一般高中生一樣要補習、參與班級活動，而且意外花了不少時間在讀書。

　　開學第一週，小司照常傳訊息給蔣雨興：學長，週四要吃滷味嗎。向來一放學就回訊息的蔣雨興罕見地直到晚上十一點才已讀。

　　抱歉，週四要練球，我再跟你說可以的時間。籃球隊長回覆。對話框就停在這裡過了一週。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 Rex 沒有阿興那麼忙。」排球隊經理偷笑。

「因為籃球隊和社團加起來人更多嗎？」小司抬頭。

「是因為有波波神啦。」

　　波波搖頭，「沒那麼誇張，林維新蠻忙的啊。」

「不，是真的，波波是我的超人。」林維新說，一邊從波波便當裡夾走一塊豆乾。

　　小司沒太放在心上，雖然有點想跟學長聊最近自己開始看 NBA 的心得，和已經填好分組通知單有點期待。但反正對方在忙，高中生活就是一場炙熱的旋風，他們都只能被帶著走。

　　開學第四天，他在福利社遠遠遇到蔣雨興，學長排在結帳隊伍第三個，還是旁邊的阿豪學長先看見他，朗聲呼喚：「小司！東西拿過來結！」

　　隊伍有點長，小司手上抱著五罐幫同學買的綠茶，不好意思地搖頭。福利社人很多，他無法擠到前面去說話、也沒手打招呼，只能對著蔣雨興點頭致意，學長朝他揮手沒多說什麼，等他從貨架後面繞出來，兩位學長已經離開了。

　　下課只有十分鐘，二年級的教室又比他們更遠，小司可以理解。理解但還是有點小失落啦。他想。

「你是小司嗎？排球隊的？」店員是外聘的長髮哥哥，總是戴著耳機看起來很搖滾。

「咦？」

「叫做小司是嗎。」對方打量了下他手上的飲料，「五罐，對啊，你小司。」

「我是，請問怎麼了......」

　　你學長剛說要請你的。店員說。然後把一瓶茶裏王放到櫃檯上。

　　—— 耳尖熱熱的，應該是紅了。

　　小司掏出原本該付的錢，不顧店員還在碎唸「哇這樣加起來六瓶耶你真的很愛綠茶齁」，突然恍然大悟偶像劇和論壇說的都是真的，籃球隊隊長真的是一種，很令人心動的存在啊。

　　蔣雨興不太發社群，雖然是私人帳號，但他知道總會有人把他的限時動態轉出去，可能是不曉得什麼時候加的不熟同學，或者隊友的女朋友。他的 IG 帳號多半拿來看其他人的生活，很偶爾發一張傍晚的河堤球場或轉發跟球隊聚餐吃飯的動態，還有當成通訊軟體跟朋友聊天。

　　其中總是在前面三個的對話框有一個就是波波，兩人感情很不錯，聊球隊和社團活動、聊功課也聊電視節目。

　　晚上八點十三分，蔣雨興向您傳送了圖片。波波點開照片看見一杯珍珠奶茶，被放在體育館二樓的椅子上，旁邊有一張字條，女生的字跡，應該是球經留的，寫著：給阿興學長，by 小司（排球隊那個）。

「哇喔。」波波好心回答。

「小司送我飲料。」蔣雨興說。

「我看到了。恭喜你。」

「他幫我點無糖。」

「真的耶，他很細心。」

「波波，他為什麼送我飲料？」

　　排球隊副隊長笑出來，他也想說些什麼讓好友開心，但主角是自己隊內學弟，而且是最乖最單純那一個，實在捨不得起鬨，而且他知道阿興有多真心在提問。想了想還是打上：你最近有請他什麼東西嗎。

「幹。」蔣雨興回。

　　那就是有了。

　　小司真的乖，單純得沒有任何小心思，你對我好的程度是一杯飲料，那我就會還你一杯飲料，波波知道這樣的解釋蔣雨興並不會高興。

　　都還沒來得及打字，對方又是一句單刀直入：「我現在要怎麼辦？」

　　身為彼此對話框前三順位的朋友，波波明白蔣雨興的意思是「要怎樣做能跟小司更好」，上學期也是同一句話，交通盃回來後阿興問自己和阿豪「怎麼跟他變熟」、拿到 LINE 後是「我想跟他出去吃飯」，問他為什麼他依然說「我想跟他變熟」。可明明這兩個人確實是有越來越親近的，波波知道他們寒假一起去看了一場球賽一場電影，吃了五次飯。

　　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會問「所以你最後想成為什麼關係」，但這不是其他人，是那個高帥身材好球技好，又因具備如此條件性格卻意外低調而被全校女孩當成寶藏的蔣雨興——茉莉就說過「阿興不是我的菜，但他是很多人的菜，是天菜卻沒有女友一個換過一個，會覺得他蠻值得尊敬的，我們畢竟只是高中生。喔天啊我自己講完、覺得天啊你看那些玩咖學長對我們的價值觀做了什麼。」——所以令波波很頭痛。

　　試圖幫蔣雨興釐清心中在想什麼這樣的事波波一次都沒有做過，光是想到就不寒而慄，總覺得會把兩個社團都拖下水弄得一團亂。

　　最後他選擇給阿興一個具體選項：「小司上禮拜問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忙，現在都沒辦法一起吃飯了。你先解決這件事吧。」

　　然而兩週後事情有了變化，籃球隊新的先發後補陣容和訓練菜單上了軌道，社團那邊也完成分組、配好輔導學長，蔣雨興回過頭找小司，卻換成學弟連連有事了。他沒什麼耐心，某天午休直接殺到排球社窩。

「嗨，阿興，不是晚上就要一起吃飯了嗎？」波波正在做簡報，見到這位大忙人有點驚訝。

「為什麼小司不來？」

「蛤。」

「晚上吃杏子豬排，他幹嘛不來。」

「小司他就不是那種人啊。」看蔣雨興難得一臉疑惑的樣子，排球隊長好心開口解釋，「他某種角度來說，個性跟波波蠻像的。」

　　小司也和一般人一樣會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展現出興趣，但如果在之後有人表現出同樣的喜歡、積極想獨佔那個目標物，他就會不作聲離開；他不會猶豫，也真的無所謂。

「他也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吧，所以之前才會主動約你。但我猜是茉莉去跟小司說過什麼了，他知道學姊的心意當然就走開囉。」

「什麼學姊心意。」

　　波波終於從簡報中抬頭，端詳好友一陣才緩緩開口：蔣雨興，你知道你跟葉妤甄快要在一起了嗎？

　　幹，三小。

　　葉妤甄是學校最漂亮的一群女生之中的一員，但又不是最漂亮的那一個。

　　那一群六七個，分布在三班和四班，清瘦可愛，有著高中女孩子還未學會化妝的剔透和彆扭。要說校花的話，通常公認是三班的 Katrina 或小高，兩人各有擁護者，但小高升上高二後宣布死會，現在 Katrina 的後援會稍微大一些。

　　談到理想型校花本人總是笑笑帶過，說高中不想交男朋友耶，啊如果有哪個男生跟阿夜一樣會唱歌，我就去追他，Trash 的那個阿夜唷。

　　一群女生感情很好，是男生眼中的花園，也是學妹們最想成為的夢想畫面，兩位校花之外其他人也都有高高低低的人氣，葉妤甄是熱舞社公關，爽朗活潑，但和其他熱舞社女生不太一樣，有點文青，喜歡聽團、假日會穿古著來學校讀書，在大家都還仔細修剪瀏海的年紀裡，率性把前額髮絲留長了塞向耳後。

　　大家對葉妤甄的形容多半是「很酷」，比其他人更獨立和古靈精怪，偶爾練完舞會去操場看女排練球、球隊練完自由對打時跑上前喊加一，蠻常被學弟妹撞見一個人在學校附近的租書店看漫畫，功課也很不錯；前陣子校花團們一起逛街買姐妹圍巾，Katrina 芥末黃、小高莫蘭迪紫、其他人也都挑了粉粉嫩嫩的顏色，就葉妤甄一人是螢光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被霸凌，氣得她特別發一則 IG 表示「白癡喔我的圍巾超美」，小高還轉發了。

「好無聊，你到底哪裡聽來這麼多有的沒的。」蔣雨興面露不耐，「這些東西到底關我屁事。」　　

「簡單來說現在的輿論是：葉妤甄雖然沒有 Katrina 和小高那麼白皙精緻超級漂亮，但因為很酷，配蔣雨興好像也很好。」

「輿論個屁。所以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們都沒人問我？」

　　你那麼忙，要怎麼問。林維新聳肩說籃球隊和熱舞社一直都很好，那麼多對情侶，你變成其中一對也不奇怪啊。

「你跟葉妤甄確實蠻好的對吧。」

「就普通。」

「茉莉說你們上禮拜一起去逛誠品然後去補習班。」

　　蔣雨興無語，「這樣就交往？那我跟波波怎麼沒交往？」

「欸，不要以為你跟波波沒傳過。」林維新露出欠揍的笑容，「你就是這樣，太受歡迎了好困擾喔。」

　　籃球隊隊長不說話了。

　　他從來沒有覺得困擾，因為這些事情不曾真正影響他，別人說什麼他不是很在乎，也沒有女生朋友因此跟他抱怨或尷尬過。所以會不會之中真的藏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就這樣忽略了別人的心意了嗎。

　　把思緒甩開，蔣雨興決定先面對眼前的問題。

「我決定了。他不出現我就去找他，我要想辦法參加排球隊的滷味盃。」

「你要練排球然後報隊嗎？」

　　幹林維新你思考真的很直線，蔣雨興試著把這句話講得有禮貌一點。

「那你要怎麼參加？」這人不是說過不想再濫用特權亂入了嗎？

「波波，幫我想一個能合理出現的理由。」

「……」拿出和波波的私交也是濫用特權的一種吧。

　　波波的簡報排到最後一頁，正在整理報名注意事項，只是敷衍地笑了兩聲。

「拜託，是最後一次了。」

「你是認真的嗎？」從忙碌中抬頭。「他那天會很忙，我也是，我沒辦法臨時給你精神開導。你會又讓場面失控嗎？」

　　蔣雨興看著對方幾秒，「波波，」

「怎麼了。」

「你要不要休息？我們吃完豬排去星巴克坐一下，我請你。」

　　波波抬起頭，好像有話要說、又好像平靜得都是蔣雨興想太多了。

「不用，我沒事。」然後他開口說，「我放學問看看組長，晚上吃飯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