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

蔣雨興：22 歲　小司：21 歲

「不要走那邊！」小司拉住阿號，及時把要踏入小徑的人拖回來。

　　阿號不解回頭，「為什麼，去夜市不是走這最快嗎？清交小徑。」

「是交清小徑。」小司撇了撇嘴糾正，「我們不能被學長看到。」

「蛤，阿興學長？」

「對。」

　　帶著人遠離危險地區，在阿號連續五分鐘不間斷的抱怨下，小司終於拿出手機打給同學借機車。走回系館拿鑰匙和安全帽時，安靜下來的阿號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

「為什麼不能被學長看到。」

「因為他不能吃。」小司嘆氣。

　　聽說平常都在站前，只有星期五晚上會到清大夜市擺攤 ──！

　　即使是盛夏夜晚，新竹的風也不容小覷，小司在全罩安全帽裡大吼，聲音大約有六成被吹散，剩下的斷斷續續飄進阿號耳裡。

「你說麻辣鴨血豆腐？」

「對，超級好吃。」

「阿興學長不吃鴨血？」

「不是。」

「他不吃豆腐？！」

「他最近口內炎、哎呀！」忘記減速通過人孔蓋，機車大力一震，差點把兩人都震下車。

　　阿號雙手抓住後方手把，臉色鐵青，「小司你下來，我騎。」

「不用啦，再二十秒就到了。」

　　這學期最大的比賽結束後，整個球隊、包含隔壁的女籃連喝了三天，第三天小司還叫計程車去熱炒店接人。幾個校籃球員幫忙把蔣雨興扶上車，忍不住懷疑問：「你一個人可以嗎？」他只能苦笑回應，然後點頭道謝。

　　隔兩週期中考，蔣雨興又花了好幾天在圖書館待到天亮，考完再去夜唱，最後也沒病倒，就是口內破了幾個洞，小司覺得已經是奇蹟了。

　　前兩天跟蔣雨興提起想吃週五夜市的麻辣鴨血，被瞪了一眼，然後一顆抱枕像籃球般投出，打到牆壁後準確掉在自己頭上。

「對齁，你吃辣會痛。」接住抱枕，小司愣愣道。

「對啦。」蔣雨興無奈。

「不然我打電話問有沒有不辣的？」

「不辣又不好吃。」這次是嗤之以鼻。

「學長，都一個禮拜了還沒好，要不要去買藥擦啊。」

「不要，我覺得快好了，好了就可以去吃了。」蔣雨興信心滿滿，指著小司，「你不准先去。」

　　盯著眼前熱氣蒸騰的攤車，老闆頭上綁著毛巾，汗珠掛滿臂膀、浸濕了背心。濃郁的花椒香氣撲鼻，老闆娘在一旁燙麵食，放入碗中後撈進滿滿的配料，最後淋湯。

「學長太累了。」偷跑的愧疚加成之下實在說不出戀人的壞話，小司最後決定這麼向好友解釋。

　　但阿號並沒有在聽，有些不耐煩地追問重複三次的話，「我說啊，老闆說意麵沒了，你要加什麼？王子麵還是科學麵？」

「...... 冬粉。」

「為什麼？」阿號挑眉，他從來沒見過小司點冬粉。

「因為好吃。」才怪，因為學長最不喜歡冬粉，至少減輕一點罪惡感。

　　店內座位全滿，領到食物後小司不死心地再看一眼，還是沒有半張空椅子，只好認命帶回學校。阿號把麻辣鴨血交給小司，跨上機車，「去哪？學長回家了嗎？」

「不知道，但不要冒險比較好，回我們系館。」

「小司，學長現在還是脾氣很壞？」

　　小司抬高下巴讓好友把安全帽套到自己頭上，輕輕嘆氣，「也不是怕他生氣，就覺得不好意思。」

　　說真的小司沒有想過「與蔣雨興的相處」、「如何磨合互相體諒」這種問題，生活一直都有很多挑戰，功課、系上、打工，日子一天一天飛奔，偶爾還會有一兩週、甚至一兩個月這樣大坨大坨擠過去的忙碌。

　　在這之中，學長是和自己一起思考如何通過挑戰的隊友，接喝醉的對方回家、為彼此送忘記拿的報告、生病時買飯陪看醫生，也曾經餐桌前對坐，討論怎麼在一個禮拜內塞入去特力屋挑家具、拍攝影作業和保養機車的行程。蔣雨興像當年場邊微笑的波波、或者站在後排的阿號那樣可靠，然後更令人心動。

　　有時候聽見朋友們與交往對象的爭執衝突，小司總暗暗不能理解那些關係的出發點。對他來說，伴侶會和自己一起解決問題，而不是成為對方的困擾。

「雖然聽起來學長真的很罩，但那也是你們的立場相同吧。」阿號拿出波波畢業時送給大家的環保餐具，語氣如往常蠻不在乎，「例如因為不等他就先買了鴨血覺得抱歉，這種小事，所以你們才是你們。」

「阿號......」小司做出一個哭臉，「我好感動。」

「三小。」

「朋友還是老的好，嗚嗚。」

「嗚你妹。」

　　鴨血很香，豆腐更是沒話說得厲害，紮實而飽滿吸附湯汁，小司半年沒見到阿號了，說什麼都想讓他嚐嚐看。

「小司？」有人推門進來，是系上學弟學妹，同樣提著大小包消夜。

「喔嗨。這我國小同學，叫做阿號。」

「哈囉，」學弟揮手問好，「剛才也有一個說是你高中學長的人在找你欸。」

　　阿號吞下食物，低聲問阿興學長嗎。

「他才不會說自己是高中學長。」小司搖頭，同樣一頭霧水。

「那就是波波了。」

「波波？」

「我約了他一起來找你們，我沒跟你說嗎。」

　　...... 這個分明是肯定句的發言又是怎麼回事啊！他要收回感動，跟阿號當朋友真的是麻煩死了啦！

「小司。」

　　說人人到，門口探出一顆頭，橘色素 T 的領口上是那張熟悉的燦爛笑臉， 比起上次見面波波的頭髮又短了一點，乾淨搭在額前，依然清瘦可愛。

「波波，你該不會、」

「嗨。」

　　就是那個該不會，蔣雨興跟在後面，這兩個人也依然如高中時形影不離。學長沒穿球衣，但套著背心與運動短褲，大概剛跑完步。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麻辣鴨血，接著看了阿號，後者神色自若「阿興學長好久不見」地打招呼，最後與戀人對上視線。小司心臟怦怦地跳。

「六點到現在五通，」蔣雨興開口，語氣沒有起伏，眼裡倒是帶著無可奈何與寵溺，「你對接電話有什麼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