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 高丞佑 x 阿樂
Day27: W. Wifi.

 

  他們後來跟阿樂的爸媽吃了飯,剛成團的時候大家一起去過一次阿樂家,當時叔叔阿姨不在台北,家裡沒人,沒想到再來就是這次了。

  本來他們想說約在餐廳,而且要找好一點的餐廳,大家穿得成熟正式去。要回覆訊息的那一刻,小砲抬頭,說欸還是我們問能不能去阿樂家。

  高承佑穿了鐵灰色的牛仔襯衫,卡其色短褲,都是爸爸留下的,事情發生後房間沒收、東西也沒怎麼丟,他跟媽媽都很常在出門前一刻去老爸的衣櫃翻衣服往身上套。

  今天早上媽媽有排班,他獨自一人站在爸媽房裡的鏡子前,手機放在床鋪上播著歌,顏社歌單,高承佑邊選褲子邊跟著哼唱起來,妳是我的 wifi,you keep me alive,其他的女孩,see you next life time。

 

  歌單是樂團一起排的,權限設定不公開,各自存在帳號中,隨時增加修改。

  欸,有女孩子被說是 wifi 會高興嗎。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小砲還疑惑。笨蛋,他是在說太太的諧音啦,對不對阿佑。

  高承佑卻看向沉默了好一陣子的團內主唱,「阿樂?」

「嗯?沒事。」把邊緣坑坑疤疤的手藏進袖子裡,阿樂只要壓力大就會摳手指。

 

  生活是一個又一個點,Leo 王的歌、補習班、回阿公阿嬤家圍桌吃晚餐、社團教室、坐在後面的女生要自己幫忙傳給阿樂的紙條,然後在壓下第一個和弦的時候連成了線,成為能被記住的回憶。

 

 

  那天樂團一起去購物中心,說好要找可以直播的腳架,逛一逛阿樂卻脫隊了,高承佑找到人時,看見他正拿著兩個手機殼發呆。

「啊,阿佑。」

「在幹嘛,偷溜也說一聲好不好,又留我看他們兩個吵架。」邊說邊湊上來。

「對不起,哈,」主唱笑了,笑裡有著一絲不痛快,「我決定不了要哪個顏色。」

「你以後,就這樣,」拿過阿樂的手機,把兩個手機殼排在一起拍了照,然後打開 LINE 找到自己的帳號發送照片,「傳給我,我幫你選。」


 

  阿樂說過他蠻高興高中要穿制服的,制服是白色的,大家都一樣是白色的。

  認識阿樂之後高丞佑才去查了什麼是色盲,一直以來他對色盲的理解都僅止於看不清楚視力檢測時那個花花的數字圖,還有不能考駕照;爬文後才知道原來還有分紅綠、黃藍跟全色盲,還有色弱,就是看得見但不太能分辨顏色的人。

  阿樂是天生的色盲,奇怪的是他一直覺得阿樂寫的歌都很繽紛。

  高丞佑甚至上網輸入「色盲是不是會特別有音樂才華」,得到的結果是沒有特別關聯。

  有時候他會覺得他們都只是樂手,只有阿樂是真正的創作人,但阿樂說屁啦,沒有你們我也不會寫出這些歌。

  「屁啦」幾乎就是那傢伙能說出來最有力道的話,阿樂大部分時間都笑嘻嘻的,對小砲和自己想出來的天馬行空的表演細節每次都盡全力配合,很少罵髒話,不管是被拉著犯校規後跑給主任追,或是制服襯衫被班上同學畫得亂七八糟的時候。

  高承佑總是納悶為什麼會有人想欺負如此溫和有趣的阿樂,這個世界真他媽的難懂。

  他曾經提議上下學都去阿樂班上露臉,但被其他團員吐槽「你以為自己長得很兇很霸氣嗎,沒用啦」,阿樂則搖頭「我們教室隔了兩層樓,很麻煩啦」。

  後來那個手機殼買來兩天就被搶走了,拿回來時上面佈滿奇異筆塗鴉,還寫了一行字:選這什麼顏色,醜死。

「他們以後笑你,你就說是小砲選的。」高承佑冷聲道。

「喂!」

「或者說我,你就說高丞佑挑的,要笑就去笑高丞佑。」

「阿佑、」

「我才不怕,他們自己又多有品味了。一群白痴。」他很生氣,阿樂倒是露出笑容。


 

  有一次他們幾個在社窩為了表演曲目吵得不可開交,就阿樂一個人縮在小沙發上默不作聲。

  高承佑與小砲劍拔弩張對峙時,手機突然跳出 LINE 通知,臭著一張臉拾起、滑開訊息,傳訊的人竟是阿樂,截圖兩件上衣,一件橘色,一件深藍色。

「這三小啦?」

「我想說,買來下次表演穿。」阿樂抬頭看他,一臉無辜,「哪個顏色好?」

「......」

「......」貝斯手和吉他手都無言以對。

  高丞佑舉起手機看了五秒,氣急敗壞回答,「左邊的啦!」

 

  即使是那個極度不爽的當下他仍然認真選了,因為他想當阿樂的眼睛,就像阿樂帶自己看見組團前不曾見過的世界那樣。

  阿樂似乎沒有橘色的衣服,搭配著新歌發表就是要突破自己。高承佑想。

  結果沒能等到下次表演,一週之後就發生了那件事。

 

「你有沒有說是我挑的!你身上的顏色,都是我決定的!」他幾乎要破口大罵,「你有沒有說!」

  沒有。阿樂看著地板回答,小砲則在一旁幫忙收拾滿地的課本文具。

「幹嘛不說!」

「如果換你們被欺負怎麼辦。」

「幹!」

  阿樂沒有抬頭,好險,沒被看到自己瞬間紅了眼眶。當天午休,他們聽到同學竊竊私語「那個樂團主唱好像站在頂樓」,衝上天台恰巧目睹阿樂縱身躍下。

 

 

「謝謝叔叔阿姨。」

「以後有空就來坐啊。」

「我們一定會很常來!」

  離開阿樂家,三個人都若有所思,沒什麼交談,也沒有人哭。走到捷運站,另外兩人牽了 UBike 說明天學校見,剩他獨自一人進站搭車。

  最後高承佑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問阿樂的媽媽能不能帶走那件橘色的衣服。

  回家路上他打開跟那個人的對話框,不用滑太久就找到那張照片,已經超過瀏覽期限、照片看不到了,但文字還在,「阿佑」、「Beams 長袖 T 恤」、「哪件哈哈」。

  北車有 Beams。

  台北車站的話,要在下一站轉車。他想。然後起身走向車廂門。

 

  他終究沒有寫出一首完整的歌,黑白制服也好、綠色的手機殼黃色的毛帽也好,阿樂是他全部的靈感來源,然而靈感還沒開出花朵就死了,跳下去離開了。

  月台之間似乎能看見穿著橘色上衣的阿樂,手臂上仍有為了表演大家一起抹上的各色顏料 ── 當然直到很後來他才明白,那些顏色也無法讓阿樂自由。

  高承佑擦掉眼淚。掰掰阿樂,下一次生命再見。

 


戲裡高承佑唱了阿樂的歌,片段在這,是我整部最喜歡的一場戲(也是第一場戲)
最喜歡的台詞是高承佑對伯父大吼:「笑什麼笑!阿樂一個就夠了!」

篇名取自 Leo王的歌〈妳是我的 wi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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