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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鬼才之道》同人

　　他們研究了快要兩個禮拜還是毫無頭緒，卡蜜拉表示自己雖然喜歡精品，但還在世的時候比較專攻「粉嫩色系小香風」，對常出現在薩琳姊身上的復古洋裝沒有研究。

「小香風......」柯國隆面無表情。

「怎麼樣？」

「沒啊。」

「你要吐槽就說完嘛，這樣更不舒服。」卡蜜拉朝默默飄開的團隊美術擔當嘟囔，頭上的莫蘭迪紫色貝雷帽隨著句子微微晃動。

　　同學覺得自己沒資格出意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高領內搭和棒球夾克的她哪懂怎麼挑衣服。可雖然不懂，她也大概知道薩琳姊和蜜拉身上的衣服有天差地別的不同。

　　半趴在天臺圍牆邊，卡蜜拉趴在她旁邊，兩人一起陷入沉思。

　　她想起讀書的時候學校總是有那麼三四個女孩子，輕盈芬芳，在金字塔的頂端。

　　那些女生皮膚白皙，長髮避著校規染成陽光下才看得出來的深咖啡色，或者偷偷燙了假裝是自然捲的、韓國流行過來的睡不醒頭，在大部分人還胭脂未施的年紀率先化起淡妝，走廊擦身而過時耀眼得令人刺痛。

　　可是那之中有幾個女生個性有點...... 怎麼說，也不確定是不是糟糕，就是對自己講話時和在其他男生、以及那群同樣很受歡迎的圈圈面前不太一樣。

　　爸爸說過，誠實和努力是最重要的，只要夠努力，總有一天會成為最特別的存在。

　　所以或許一切又是自己的忌妒心作祟，她嘆氣。你看，外表沒人家突出就算了，連個性都這麼廢。

　　某天上完體育課，她走到離教室有一段距離的洗手台洗手和臉。

　　剛才打排球跌倒了，幸好體育褲材質還不錯，膝蓋只有些微小破皮，但丟臉感揮之不去。

　　明明好不容易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也順利在分隊時融入班級邊緣人的組別，卻為了接一顆後場的球左腳絆到右腳，狠狠撲在地上。爬起來前她聽見同學們的訕笑，不是哄堂大笑那種，大概就是有點蠢但又沒那麼值得關注，唉。

　　檢查完傷口，她轉開水龍頭，把水淺淺潑到手臂上，望向鏡子裡的自己。快要入秋了天氣不是很熱，沒有流很多汗，但額頭和瀏海依然容易出油，怎麼整理都無法像那些女孩子一樣蓬鬆可愛。

　　一陣嬉鬧由遠而近，她從鏡中看見班上那群漂亮女生，手勾手正要經過。下一秒，女生們也發現了她，停頓一秒又繼續原本笑鬧的話題。

　　「不是只有音樂班能搭教學樓電梯嗎」「對啊，但我們社團學長把他的電梯卡借我了嘛」「齁，他一定有在追啦」「這麼明顯耶，妳還裝傻哈」「學長真可憐」。

　　聲音漸漸遠去，而那些話題則始終離自己非常遙遠，學長、朋友、社團、暗戀，還有那座象徵特權與人緣的電梯都跟自己沒有關係。

　　哈囉，那個、

　　突然有人輕拍她的肩膀，轉頭，是那群女孩中的其中一個，似乎獨自折回來。

　　她嚇了一跳，慌忙把手從瀏海上放下來。　　

「妳可以用這個，噴上去搓一搓，會香香的。」女孩從運動服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淺粉色瓶子，放到她手上，「是乾洗髮。」

「咦？」

「這罐留給妳，可是快用完了，可以拿著去寶雅找。」

　　遠處同伴呼喚，女孩轉身跑走了。

　　回家後她把那個小瓶子放在書桌最顯眼的地方，連摸都不敢摸。漂亮女孩的個性也那麼漂亮，讓她覺得自己更沒用了。

　　不過那次之後，她變得有點好奇。站在高處的女孩子們，每天的生活是怎麼過的呢，會跟自己想像的一樣順遂，時時刻刻受到喜愛嗎。

　　薩琳姊那麼漂亮，輕飄飄的，穿什麼洋裝都美麗，卻還是傷心了。

「妳們兩個，要發呆到什麼時候。」

　　熟悉的聲音將兩人拉回現實，同學眨了眨眼，自己在旺來大飯店的樓頂，空氣悶熱得讓人昏昏欲睡。

　　柯國隆站在後面冷冷開口：「薩琳姊去睡午覺了，趁現在過來。」

　　其實柯國隆很少上來天臺，說水泥地踩了不舒服，很偶爾才會為了取景或拍網路社群要用的素材出現一次。

　　同學曾經不平衡埋怨為什麼他都不用輪跳樓的班，被兜哥「我們是一個團隊，每個人各司其職嘛，柯國隆後勤組做得很好很專業呀」打圓場帶過。

　　不過確實，由柯國隆主導的靈騷效果最好，電梯開場、手機鋪陳、餐廳高潮，最後結束在飯店門口，不論是來挑戰傳說的網紅或單純住宿的倒楣活人都很少不被嚇壞，大家也只能服氣。

「我找到這幾件，妳們看一下。」

　　旺來老闆娘不知道去哪裡了，三人擠在飯店大廳的電腦前，柯國隆開了好幾個分頁，有英文和日文的拍賣網站，每一頁都是洋裝，深藍色、墨綠色、黑灰色，上面有不同種類的植物印花或大塊潑墨。

　　我不知道差在哪裡...... 同學小聲誠實道。

　　柯國隆不太意外地嘖了一聲，顧自解釋起每一款裙子的品牌、特色和設計理念。卡蜜拉聽得頭頭是道，她則在那些背景故事中逐漸走神，想給薩琳姊一個驚喜 —— 而那個驚喜不過是下次金鬼獎有新的禮服穿 —— 怎麼那麼難。

「這件...... 怎麼樣。」指向螢幕某處，不太確定地說。

「是不錯，但有點猶豫，不知道圖案會不會不適合。」

　　柯國隆移動滑鼠放大商品圖片，布料上看似抽象的色塊原來是一隻隻形狀流動的小狗與小貓。

「我覺得蠻好的啊。」同學道。她覺得薩琳姊其實很溫柔，不會不適合，嗯，被動物圍繞？

　　卡蜜拉看見好友的表情，決定出聲力挺：「那我也投這件一票！」

「......」

　　拍賣網站註冊會員的手續很麻煩，他們這些沒有基本資料、帳戶和任何驗證方式的鬼更麻煩。

　　柯國隆繞了一大圈，先透過訊息找遊戲中的隊友幫忙，表示自己要準備驚喜怕被發現，請對方代為購入商品，收到後寄給自己；生前的銀行帳戶早已被結清銷戶，他送出好幾個傳說級虛寶做為交換，幸好對方個性單純，沒懷疑是詐騙還喜孜孜地覺得賺，迅速把那件洋裝寄到卡蜜拉家的豪宅。

　　接下來輪到卡蜜拉上場，費盡千辛萬苦把「我想要這件衣服，請燒給我」的訊息傳遞給父親和他的特助。

　　真的是千辛萬苦，留紙條、電子郵件、在會議室白板寫字、睡覺時在耳邊低語都試過了，只差沒偷飯店老闆娘的手機 air drop 過去。

　　整個過程同學都幫不上忙，只能跟在旁邊兜圈和焦急。啊，她還吃了不少卡蜜拉家人連同洋裝一起燒來的甜點，那個馬卡龍和瑪德蓮，好好吃。

　　當然，為了不讓薩琳姊起疑心，飯店的工作還是要做好。他們在外面忙的時候偶爾會收到兜哥的通知：「有人臨時入住了！快回來！」然後十萬火急地趕回旺來。

　　換好水手服，吹著風，同學心頭湧起活著的時候從沒有過的體悟，社交、學業、外貌不要說頂尖了，她都一直在最底下幾層載浮載沉，不曾見過高處的景色。

　　所以站上高處是為了往下跳。是這樣嗎。這個亂七八糟的心得是對的嗎。

　　她只知道猶豫超過十秒就會被踹屁股。

「...... 九、十，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恍神了啊啊啊啊啊。

＃

　　終於，在金鬼獎的前一週一切就緒。禮物裝在紙盒裡，紙盒裝在鮮黃色紙袋裡，還綁上白色緞帶。

　　他們三個搭手掌集氣喊口號，加油加油加油，好，出發。

　　咦。

「咦？！」

「她怎麼在這裡？」

「潔西卡？」

　　沒有看錯，那個身穿紅色短禮服、戴著白色緞面長手套的當紅女鬼，站在歌舞交誼廳門口，綁帶皮鞋擦得閃閃發亮，一滴血跡都沒有。

「哎呀，是旺來小跟班們啊。」抬起纖細好看的手，動了動指尖算是打招呼。

「妳、妳有什麼事嗎？」

　　誰是小跟班啊。同學不滿，但聲音含在嘴裡沒人聽見。

「我來探望我們的薩琳姊，看看她過得如何呀。」

　　潔西卡的紅唇勾起，弧度如同貓咪的尾巴，「姊」這個字拉得長長的，黏黏的，像是要數出有多少年歲那樣刻意。

　　等等，那個是...... 柯國隆首先眼尖發現對方手上的東西。

「這個呀，」優雅拎起散發著高級氣息的黑色紙袋，「我給薩琳姊的一點小心意囉，看她每次都是那幾件衣服，了無新意，我也是很捨不得呢。」

　　衣服。

　　同學瞪大眼睛，喃喃道糟糕了。

「但我想，她這次應該也不稀罕吧。」語氣很輕，眼中卻覆上一層說不上是什麼的閃爍，「我之前代言的芙瑪琳啊，送了好幾箱來她看都沒看一眼。」

　　雖然努力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同學的內心還是沉了一下，那麼高級的保養品都不要了，他們殺價兩次才成交的小眾品牌一件式洋裝會有勝算嗎......

　　不等三人接話，潔西卡放下紙袋，環視一圈後再次邁開輕盈的腳步，「那我先走了，禮物請你們轉交囉。這裡還是這麼，呃，寒酸、不是，小巧可愛啦，你們繼續加油唷。」

　　望著人離開的背影，卡蜜拉第一個嘆氣。

「這樣我們還要送嗎。」

「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耶。」

「潔西卡這個看起來就貴很多......」

「太好了，大家都在這邊！」

　　新的聲音倏地插入，強勢劃破低迷的氣氛，緊接著登場的是團隊經紀人，表情相當興奮。

「我接獲線報，有兩個 YouTuber 要來挑戰跳樓女鬼傳說，已經快到了！」

「欸？！」

「太突然了吧。」

「還愣著做什麼，大家動起來呀，」Makoto 興致高昂地鼓掌催促，「快點，他們兩個加起來有一百四十萬訂閱！成功的話我們又要紅一波了！」

　　不是，那禮物怎麼辦啊 —— 一行人被連推帶拉地拖著離開，地毯上留下兩個孤零零的，華麗又尷尬的紙袋。

　　凱薩琳靠在吧台邊，下巴擱在手掌上，另一手放在桌面上指尖輕敲。

　　她全聽見了。

　　前幾天也是在這個位置，卡蜜拉磨蹭了好一陣才怯怯靠近，把一個黑色的方正扁盒推到桌面上，「姊，這個給妳用用看。」

「這什麼？」

「新、新款粉餅，蠻保濕的，雖然姊的皮膚本來就很好，上妝很好看！但，但就想說可以打造更服貼的妝感，妳知道，越美麗越致命嘛，試試看而已啦。」

　　凱薩琳停頓，眼睛緩緩瞇起。

「妳覺得我現在的妝不夠完美？」

「沒、沒有，當然沒有，只是想說我們可以，精益求精，更上一層樓！」

「囉唆。」

　　—— 嗚。

　　嗚？凱薩琳回頭，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

「姊掰掰。」人一溜煙逃走了。

　　依稀能聽見角落傳來那兩個小朋友的聲音「嗚嗚嗚真的好恐怖喔」「她說什麼」「她嫌我們囉唆嗚嗚嗚」「沒辦法妳就猜拳猜輸啊」。

　　突然有點想笑。

　　某個曾待過自己身邊的孩子說的話還言猶在耳：跟不上時代的鬼，小心被淘汰唷。

　　先是保養品，然後化妝品，接下來是洋裝了嗎？還一次來兩套，這些小鬼到底哪來這麼多意見？

　　話說回來，我可是全世界最棒的女鬼，下腰、撞牆、跳樓、拍招募廣告，連水手服都得心應手，不管陽間或陰間，還有什麼我不能消化的東西嗎。

「好擠喔。」

「噓。」

　　同學辛苦地塞在角落，不算寬敞的電梯裡除了她，還有兩個興致勃勃的 YouTuber，以及已經咬破手指蓄勢待發的卡蜜拉。

　　好擠，但是好滿足喔。

　　嘿嘿。

　　為什麼現在要笑啦，我要準備寫字了妳安靜。

　　說實話，她依然沒什麼用，嚇人嚇不好、靈騷做不好，連只是想把住客困在房裡都搶門搶輸，不但目標跑了，自己還摔出好幾個瘀青。

　　透過鏡子看著現在的自己，她當年的高中制服其實不是水手服，她也早已不是學生、甚至不是活人了。

　　但那個，至少電梯。

　　至少電梯自己現在想怎麼搭就怎麼搭了。她想，空氣中冒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愉快泡泡，畫上裂痕特殊裝的嘴角無法克制地彎起。

　　歌舞廳大門被推開一道縫，Makoto 探頭。

「大家已經把那兩個 YouTuber 卡在電梯了，目前在餐廳那層開開關關僵持，妳準備好就上樓唷。」

「嗯哼。」

　　頓了頓，再次開口，「那這個，我就放在這囉。」

　　眼角瞥見是一黃一黑的大型紙袋，凱薩琳煩躁地揮手趕人，「我都不會穿啦。」

　　薩琳姊真的不穿嗎。真的不穿的話我可以把洋裝倒掛在走廊嚇人嗎。在門外等待的柯國隆悠悠開口。

　　畢竟是絕版品，競標的過程可不輕鬆，收禮人真的不喜歡的話，他想至少物盡其用啊。

「放心，薩琳不就是那樣嗎。」Makoto 笑瞇瞇地摩娑下巴，「她現在一定在想辦法找到，同時把兩件洋裝穿在身上的方法啦。」

是我今年最喜歡的國片！
我榕永遠最美r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