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風吹拂 清瀨灰二 x 藏原走
題目:賣擱操煩 賣擱毋甘(day9 | H)

H.

Heaven.

 

  第三天,阿走全程在後座昏睡。他小聲播著歌開車,像是獨自旅行,偶爾瞥見照後鏡裡把身體蜷縮成一團睡得不醒人事的旅伴,又有一種自己是綁匪的錯覺。

  這天要做的只有移動,趕在太陽下山前抵達下榻的海邊小鎮。

  下午四點,他們在加油站旁邊的小店買了熱咖啡和肉桂捲,日幣大約一千六百多,但阿走說寒氣有點被驅散了,那麼就很值得。

  Airbnb 房間很大,淺色木頭地板上鋪了暗紅色的地毯,非常溫暖。房內兩側各有一張雙人床,灰二走向右邊,餘光內他知道阿走疲憊地跟在後面。

  他們同時脫下厚重的外套,阿走放在沙發上、灰二倒是直接往床上扔,落在床鋪的左側。阿走走上前,把外套推到右側。

「躺你右邊我壓力很大。」他說,說完轉身去整理行李了。灰二看著另一頭那張冷清的雙人床笑出來。

 

  第四天,他們突然很想做燉雞。

  老實說誰也沒有真的做過,一起生活的時候大約是自己煮和外賣七比三,煮的都很簡單,白飯、炒青菜、肉片或玉子燒,超市的沖泡味噌湯。

  至少在舒適程度上面日本人是被眷顧的,空氣潔淨而乾燥,並且甚至談不上喜好地就是幾乎人人都會且能夠泡澡。灰二是下了飛機才發現身為運動員的他們竟然承受不了更高緯度的寒氣與濕氣,他有點擔心阿走身上的縫隙會因為冷而裂得更嚴重,尤其他分明擅自期望這一趟出來的能填起那道縫隙。

  所以看來一鍋燉雞是必要的了。

  好不容易來到北方大城的購物中心,兩人發現在找到生鮮超市之後的下一個難題是找到對的食材,沒有薑、沒有香菇也沒有四季豆。最後他們把蘑菇、醬油和料理白酒倒進鍋裡,然後撕開兩包從日本帶來的泡麵的調味粉。

  我不敢相信我們只帶了四包泡麵。灰二喃喃自語,從行李袋中抬頭,看見阿走雙手揹在背後,一雙筆直長腿微傾,滿臉好奇看著爐子上燉著的湯。他突然覺得將近二十三小時的飛行來到這座冰凍的小島非常值得。

 

  隔天兩人訂了鬧鐘早起,坐觀光船出去看冰河和海豹,在茫茫冰雨的左擁右抱中阿走再也顧不得什麼運動員的面子或前輩右腳有舊傷,嘴巴裡含著髒話整個人貼在灰二的手臂與肩膀之下,只偶爾在導遊先生興致高昂呼喊眾人時勉強探頭看一眼浮著冰片的海灣。

  下船後灰二忍住笑,把圍巾環上學弟的頸子:「你有看到海豹嗎?」

「......」

「探出一顆頭的樣子很可愛唷。」

「去上野動物園看不好嗎。」被凍壞的學弟拉緊圍巾。

  阿走說只有一個心得就是他媽的很冷,不過海灣邊小木屋的魚湯非常好喝,免費送的小麵包也相當鬆軟香甜。


 

  第六天,幾日前阿走的症頭突然跑到自己身上,氣溫又降了幾度,他從起床的那一刻便昏昏欲睡,車裡暖氣強、外頭陰雨綿綿,眼皮很沉重。行進半小時後,副駕旅伴要求交換,變成阿走開車,他靠著椅背和安全帶安靜睡去。

  中間醒來幾次,都見外頭綿延不絕的山壁與覆蓋綠色青苔的熔岩快速奔向他們身後。

「你要不要去後面睡覺。」

「我捨不得。」灰二搖頭。

  他要說的是捨不得這些景色和這趟遙遠到原本幾乎不可能成行的旅程,但話一出口卻好像有別的意思一樣。阿走耳朵紅了。

 

  開到地熱谷的時候雨也停了,他們全副武裝下車,外套拉鍊拉到鼻子底下,仍然蓋不過幾乎要將人淹沒的濃烈硫磺味,一個個低窪中的泥漿滾動,在繚繞煙霧中噴出熱氣。

  阿走對這個景點很感興趣,在步道停留許久,仔細研究似乎會直達地心的幾個幽深泥沼。

  小心那個裂縫。灰二幾乎要脫口而出。這或許是整趟旅程他最想說的話。

  現在身處的地方和你想去的地方之間的縫隙。只是想一下它,那個縫隙就會擴大,就有可能掉到裡面去。

 

  阿走,站在這裡你有沒有一種錯覺,很像自己是什麼地獄守門員。灰二走過去,想要拿出手機拍照。

「我覺得你在我的世界是地獄守門員沒錯啊,防止我進去的那種。」

  語畢兩人對望半晌,臉被埋在衣物之間看不清表情。若我真的有做到,阿走。灰二在心裡道。那我很高興,謝謝你。


 

  明天他們會回到首都市區,後天的班機回日本。旅程即將結束,他不打算跟阿走認真坐下來談什麼,不會討論「別拿跑鞋出氣」、「學弟進來後,你得更成熟穩重點」、「就算長跑是個人運動,畢竟是企業隊伍,不和隊友溝通是不行的」或任何類似的話題。

  阿走只是身處於裂縫之間,想得多了所以跌進去了而已。況且反正他覺得拿跑鞋出氣蠻可愛的就是了。

 

 


活著的理由》的作者麥特·海格(Matt Haig)二十四歲時不幸被命運選中,成為憂鬱症患者。他曾給生活40條建議,其中第24條是這樣的:當心那個縫隙。你現在身處的地方和你想去的地方之間的縫隙。只是想一下它,那個縫隙就會擴大,你就有可能掉到裡面去。

篇名取自魏如萱的〈彼個所在〉歌詞。

arrow
arrow

    眉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