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風吹拂 清瀨灰二 x 藏原走
題目:空曠的房間(11)

*雖然是《一方死亡三十題》系列,但這篇沒有角色死亡,請放心觀賞

 

  城次郎最近發現一件事,箱根驛傳之後,阿走常常不在房裡。

  我第一時間就排除了溜出去玩這個可能性。他對雙胞胎哥哥說。他想灰二哥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而且阿走也沒有哪裡可以去,那傢伙大概是全世界最能被形容為「徹底被跑步佔據」的人。

  佔據的意思是不只時間,還有思緒和呼吸,即將邁入二月,日本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候,是每天早上起床推開窗都會因為比昨天更冷的空氣感到震驚 — 同時被城太碎罵「那是冰箱啊冰箱!沒事打開幹什麼啦」— 如此程度的冰寒,在這樣連說話都嫌消耗太多熱量的日子裡,阿走的訓練量仍然一點也沒掉。有時在玄關碰上了,總是看見這個同歲跑者睫毛上沾著雪花,身體卻散發熱氣。

「比完賽了還是那樣跑嗎?」房東先生嘖嘖稱奇。

「感覺已經不是比完賽要不要休息、而是怎麼在那樣的氣溫中生存的問題了。」王子肩上披著動漫圖案的毛毯,臉頰被放學路上的寒風吹得微微泛紅。

  這樣的人會有什麼休閒娛樂,還弄得整個晚上沒回來。

「你怎麼知道他不在,」阿雪懷疑,最近的天寒地凍連他都很少往市區跑,「搞不好阿走根本是熄燈睡著了。」

「不,我確定他房間裡沒人,空蕩蕩的。」城次郎揚起燦爛但讓人不太安心的笑容,「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好像突然不太想知道......」尼古在一旁揉眉心。

  既然不是溜出去唱歌逛街,那麼遲遲不回來的原因是什麼呢,該不會獨自進行著什麼刻苦訓練吧。雖然今日的自己也深深體會到跑步的快樂,但在這樣飄著細雪的傍晚訓練怎麼可能幸福,鼻子都要掉下來了。

  沒錯,天氣太冷了,下了課大家都早早回宿舍窩著,每天央求灰二哥煮火鍋。

 

「阿走回來了啊,我看到他的鞋子放在玄關,還有圍巾,褐色那條。」一模一樣的另一張臉孔加入對話。

  褐色的圍巾是阿走的,深藍色是灰二哥的,幾分鐘前城太郎才在心中默唸,將自己的圍巾按順序掛到旁邊,這麼一來就剩神童還沒回到家了。 

「不,阿走的圍巾是深藍色的。」

「深藍色是灰二哥的吧?」

「灰二哥的是褐色的啦。」

「不是吧。」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阿走和灰二都在廚房。」

 

  咦,所以果然在家嗎。城次郎狐疑地跟在哥哥後面往飯廳走去。

  阿走一樣穿著那件綠色立領運動外套,低溫與屋外大雪似乎完全沒對他造成影響,最多也只是戴了一頂毛帽。那是一頂粗毛線編織的黑色毛帽。城次郎瞇起眼睛,好像有點明白自己心中那股不對勁從何而來。

  先不論圍巾的顏色,這頂毛帽很明確是灰二哥的對吧。


 

  是不是心結消失之後整個人也跟著打開了呢,對於關於自己的事物、周遭人的情緒、食物的口味氣味以及季節變化都有了更細膩的感受。藏原走覺得今年冬天是他感覺過最冷的一次。

  在這之前,他對跑步之外的一切都莫不關心,那範圍說起來是相當小氣,就是跑步,跑著感受空氣變成微風的那個瞬間,僅此而已,再往外擴散哪怕只是一點點,他都毫無熱情,例如跑鞋款式、例如隊友的友好或敵意,他都認為與自己無關。

  他也說不出具體原因,但就是好奇心變多了,不,簡直源源不絕地從體內冒出來,雙胞胎有被親戚認錯過的經驗嗎,班上同學都是因為什麼選擇寬政大的,尼拉喜歡吃什麼呢。

  那天洗完澡被 King 學長抓住,塞給他一本辭典說「幫我還灰二喔謝謝掰掰」馬上又一頭栽進節目之中,阿走愣了愣,倒是乖乖拿著東西來到灰二哥房門口。

「嗨,阿走。」房間主人開門,「進來吧,我正在聽線上講座。」

  灰二哥的桌上放著筆電,螢幕中一位別著耳麥的講者正侃侃而談,阿走聽見幾個字:毅力、脆弱、誠實,忍不住放慢腳步。

「阿走也有興趣嗎?」清瀨灰二露出笑容,「很有意思唷,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極地馬拉松選手之一,雖然和普通長跑不太一樣,但說出來的內容相當迷人呢。」

「這樣啊。」

  於是灰二哥推過來一塊坐墊,他接下、嘴裡含著「那打擾了」,窗外細雪不停,兩人就這麼並肩坐著,全神貫注沉浸在那位運動員的分享之中。

  —— 好吧,灰二哥大概是真的全神貫注,但他沒有。

  這是兩人第一次無任何目的的獨處,近期產生的壞習慣壓不住,他開始對身邊這位長他三屆的隊長湧起一個又一個問題。為什麼把決心放在他們身上,初識那晚到底在自己身上看見什麼,而其中最鮮明的那個,大概是面對一旦開始可能就是最後一次的情境,究竟如何邁出第一步,並且一步又一步地跑下去。

  阿走。醒醒。

  有人在搖自己肩膀。藏原走張開眼睛。

「會感冒,到床墊上來睡。」

  對方的聲音平靜而遙遠,他竟然不知不覺靠著衣櫃睡著了。灰二哥已經拿出壁櫥中的第二套睡墊鋪好,有點不妙,因為厚重溫暖的棉被看起來實在太吸引人。

「打擾了。」他說了這個晚上的第二次,掀開棉被鑽了進去。


 

  走廊突然傳來吵鬧聲,阿走的思緒被拉回現在,他在幫灰二哥顧油鍋、鍋內大家今天的晚餐正滋滋作響,灰二哥則在一旁切高麗菜絲;接著城次的聲音突破重圍:「果然是這個樣子!」三分興奮、七分是不平。

「哇,你們兩個。」

「喔喔喔。」

「太奸詐了吧。」

「灰二也太寵阿走了。」

「...... 尼古學長你是怎麼做出這個結論的呢。」

  跟著喧鬧來到灰二哥房門,雙胞胎指著兩組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被枕頭哇哇大叫。

「呃。」

「阿走你這禮拜都睡在這裡嗎?」

  還沒來得及回答,城次和城太已經黏在地板上了。

「不管,我也要。」

「還有我。」

「今天大家都一起在這裡睡吧。」

「不可能,辦不到。」

「就算疊在一起也放不下啦。」

「用放這個字很不吉利啦!」

 

  這才漸漸理解狀況的藏原走耳尖冒出一絲紅暈,然後抿唇把笑意吞回喉嚨。

  今天的晚餐相當值得期待,炸竹筴魚,薯泥沙拉、熱騰騰的白飯、葉菜子上週帶來分給大家的清脆漬物,味噌湯在木碗中冒著煙。

  現在的他還是沒把球鞋放在眼裡,但鼻尖前面多了這些東西,聞到美味的食物香氣令他興致高漲,而做菜的人、一起生活的人、改變自己生命的人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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