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對自創
*對他們有興趣的朋友推薦先看這兩篇唷:在羅馬廣場閉上眼睛、安九
「嘉宇呢?」
「剛送技師出去,應該在飯店門口。」
「可是新人要致詞了。」
「我會負責致詞的 keyboard 伴奏,應該沒差吧。」大貝回答。
「咦?可以不等他嗎?」婚禮總召拿不定主意。
一向安靜的豆包悠悠開口:我覺得,就是刻意不等他的吧。
語畢,圈圈和大貝同時望向舞台側邊的那對新人,一米一白的兩套西裝、兩雙成對的皮鞋,看起來幸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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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異於往常地,酒都還沒來大貝就放下手機,用指尖敲了敲桌面開口。
「開會。」
「什麼會,離死線不是還有兩個禮拜。」圈圈夾起一根毛豆,不好好放進嘴裡,叼著用門牙輕咬。
他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大貝不說謊,甚至不拐彎抹角,這個表情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果然,他們團長挺直腰桿,臉上少見地露出為難,「優里要結婚了。」
「咦?」
「哇!」
他和圈圈同時驚呼,豆包也抬起頭。
「他問我們能不能在他的婚禮上表演。」
「......」
一轉眼大家都跨過了三十,變化最明顯的是大貝,比學生時期胖了十公斤,本人說是研究所那幾年太苦了,拿到學位後再也不願意忍耐任何事,想吃宵夜的時候就必須吃、想離職就離職、想唱的舞台拚了命都要站上去。
林嘉宇常想、這麼說有點抱歉,但他覺得是大貝的這十公斤帶著樂團向前走。
他們團沒有變得超級紅,也沒有被圈子拋下,豆包還在寫歌,寫好了就丟進群組然後約大家吃飯,飯菜之間他們討論歌和詞、討論想談的與想隱藏的,接著回去各自編好負責的樂器。
沒曲子的時候也吃飯,至少兩週一次,因為太久了圈圈就會開始哭,喝醉後打給大家、沒接到還會直接跑來租屋處,到底什麼恐怖成員。
順帶一提,圈圈和大貝二十五歲的時候因緣際會頂下一間居酒屋,說是要存第一張專輯的製作費,結果專輯出完了店還繼續開著。
「人家都開酒吧、開錄音室,就你們要做居酒屋。」他苦笑,但還是投入當時三分之一的積蓄成為小股東,不彈吉他的時候就去店裡晃晃,或者接剪輯案子做,存著不知道為什麼要存的錢。
而樂團靈魂人物豆包的天賦都點在音樂上,是成員之中純度最高的音樂人,偶爾幫圈內朋友做歌錄歌,同時繼續主導著他們自己的音樂。
那傢伙也還在他的生命中。
少爺考上律師後進了大學長的事務所,被卷宗與資料、還有因為年輕被指派的社群經營淹沒。以工作為重心的生活之中一直有女友,每次聽到他分手的消息之後又很快有新的交往對象,幾乎沒有單身的空檔。
「我有問題,」豆包舉手。
「請說。」團長點他。
「少爺會去嗎?」
「......」
「少爺是他哥怎麼可能不去啊!」
又不是親生的。圈圈吞下毛豆仁,把豆莢從雙唇間夾出來。
「喂。」
「太壞了。」大貝和豆包同時開口。
聽見自家鼓手的毒舌他忍不住笑出來,心跳慢慢恢復正常。
現在不像以前那麼頻繁聯絡了,但婚禮這麼大的事對方不可能不告訴自己,加上優里難以捉摸的個性,他覺得大概是連那傢伙都還不知道弟弟要結婚了。
九歲認識少爺,十三歲時少爺指著坐在角落的優里對自己說「那是我爸女朋友的兒子」,他幾乎是看著這個弟弟長大的,優里很聰明,從小到大就沒有做什麼事是不帶其他意思的。
「嘉宇,你不想我們就不接了。」大貝認真道。
「我不要你們還是可以找個吉他手接啊。」
「如果有考慮找其他吉他手,你高中的時候就退團了幹。」大貝嘆氣,第一千零一次提起。
圈圈暴躁揮手,「不要講高中的事,有什麼好講的。」
欸,不要吵架。豆包說。
林嘉宇不再說話,內心暗自感謝自家火爆的鼓手。「高中的事有什麼好講的」。不只高中,他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回想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上大學後他只有第一個學期住宿,之後就搬出來跟豆包圈圈合租房子,方便弄樂團。
最常來租屋處借住的,團長大貝之外就是那傢伙了,在圈圈宣布「我不要再看到少爺出現在我們家」之前,大概一個禮拜來一次,時常吃完宵夜就在這裡留宿,穿他的衣服、睡他的床。
兩人話都不多,獨處時大部分很安靜,他會放音樂,樂團新歌、自己的編曲半成品、友團的曲子或串流上找到的老專輯。對方則喜歡看動畫和電影,和宅男豆包兩個人加起來有五個 OTT 平台,動不動就在機器人或太空主題馬拉松。
不曉得哪個成員的影響最重,總之他們沒有成為以前看過的、抽菸喝酒跑夜店的玩團仔,算是樂團圈的異類。
圈圈是唯一會去夜店玩的人,但去的是 gay bar,豆包不愛出門,都待在家看漫畫打電動,只有聊二次元能讓他眼睛一亮,還會三不五時網購貴得要命的模型然後被圈圈罵。至於自己,菸有在抽,可他想準時畢業,上課和做專題都蠻認真,跟同學相處也不錯、時常被拉著參加系上活動,安排樂團活動全靠團長大貝一人。
他們就是最普通的那種大學生,一切都平凡、無趣、荒謬而沒有理由。
大二上的中秋連假圈圈豆包回家,少爺說爸媽去花東玩,跑來他們家刷不知道第幾次的《回到未來》,颱風登陸了。
林嘉宇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半夢半醒間聽到窗外雨聲越來越大,而對方悄悄關了燈。
「那個,窗戶、」他努力想睜開眼睛。
「我知道,我會關。」那人開口,「你睡覺。」
天亮時風雨沒有減緩,昏沉的房間中他們第一次做愛。
後來少爺洗過澡,穿著他的短 T 離開。他盯著雙人床的另一個位置,覺得很不真實,心想對方大概會從此消失。但事情沒有如他預期的發展,那次以後兩人維持這樣的關係大約三年,期間對方交過女友,也有不少其他沒確認關係的對象。
豆包是第一個發現的,沒有太大反應,只說了你最好不要讓圈圈知道。
他點頭,菸抽得更兇了。
大四下學期的某天深夜,少爺最瘋的那任女友跑來他們這裡大吵大鬧,豆包擋住不斷撲向林嘉宇、尖叫著「死同性戀」的嬌小女子,要圈圈打給少爺,圈圈抓起女孩的包包往門外丟,然後打電話報警。
警察和少爺同時趕到,安撫了半天才把女生帶走,圈圈站在陽台對少爺拋下一連串髒話,而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發飆完圈圈進屋,邊把瀏海夾成一株小豆苗,邊向他開口:「林嘉宇,請你戒菸。」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記得那時圈圈頭上的髮夾,是一顆壓克力櫻桃。
直到畢業少爺都沒再來過,接著他們一個個搬離木柵,他是最後一個,當天豆包和圈圈家族旅行,大貝來幫自己收行李,外頭依然在下雨。
林嘉宇不是沒思考過對方若即若離的原因,但不管那是什麼,自己都被排在某個選項之後了,對喜歡這個人到賠上好幾個夏天的他來說,就已經夠傷心的了。
婚禮是收集祝福和承諾的場合,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和那傢伙在那種地方相遇。
然而沒辦法拒絕的原因正在那顆壓克力櫻桃上 —— 圈圈和優里其實私交還不錯。
沒說過但大家都知道的是,優里救過圈圈幾次。像精靈一般輕巧靈活的圈心裡有一塊是他們、連一起長大的表哥豆包都無法碰觸的,然而優里在某些瞬間看見了,也不多問地承接,因此有了接下來的道路。
豆包曾經白目問,「有沒有可能最後是你和優里交往。」
「沒有。」圈圈語氣充滿不屑,「就撞號,白癡。」
「也是有兩個零號交往的。」
「但如果有一天他結婚,我會到場,就算必須看到他哥那個智障渣男。」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他告訴自己至少不是那傢伙的婚禮。我他媽至少沒去彈那傢伙的婚禮。
「接吧。」林嘉宇睜開眼,對團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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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輩跟外人眼裡,林可雲很優秀。」謝過雙方家長,新郎拿著麥克風轉向某處。
圈圈笑出來,完全不意外優里直到結婚這一天都不喊那傢伙哥。
「但對我來說他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無聊的一個。他做過最酷的事,應該只有偷抽菸,還有當我的哥哥。」停頓,朝主桌補充:「老爸,他現在不抽了,你不要生氣。」
「我不會覺得他這麼無聊都是我害的,但我知道我是其中一個原因。」
「後來我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他知道我很膽小,他跟我說,你不需要用結婚來證明,因為我本來就已經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愛。」優里抓著身旁的伴侶眼眶閃爍,防水的眼妝沒有融化,粼粼撲朔著優雅萬分,「每一個我過不去的,他都找到方法幫我過去了。」
可是最後他對我說,我們應該要結婚,因為有些人很笨,那些人太需要確定我幸福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說哪些人,我不是在罵你們大家笨。」
大家笑了。圈圈把臉埋到豆包肩膀裡,把眼淚擦在表哥的襯衫上。
「但其中一定包含一個人,就是林可雲。」
他直視哥哥開口,「我跟你說,我結婚了。」
我一直很後悔十七歲的時候跟你出櫃,我知道從那之後你都在擔心我、考慮我。現在我二十九歲了,今天結婚了。
你才是需要幸福的人,擔心你自己吧。
站在車道旁吸菸區的林嘉宇用力抽了一口合作技師遞過來的菸,看著剛下過雨濕透的柏油路,沒來由地一陣鼻酸。
篇名取自BASI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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