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卜力 霍爾 x 白龍
Day19: R. Refill.
白龍從惡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睡衣,瞪著天花板,慢慢回神才發現緊抓著床單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恐懼而無力。
就這麼繼續躺著一定睡不著,他坐起身,向窗外望去。
此刻城堡不曉得停在哪裡,視線所及是無際的荒蕪,枯岩被夜霧暈染成濃淡不一的深藍,讓人覺得很孤獨。
剛才夢中湯屋崩解,磚瓦與木板如雪花般飄散,溫泉水漫天傾瀉,沒有員工也沒有客人,只有燒水的清煙緩緩消失於天頂灰雲中。
他在那個地方待了很久,遇見很多人,有許多連回想都不願意的痛苦記憶。然而當那樣的畫面出現在眼前,白龍仍下意識伸出雙手想要做點什麼,卻發現自己沒有學過任何阻止事物消失的魔法。
醒是醒來了,心臟依然劇烈跳動,從腳底冷到頭頂,窗外的景色聞風不動,只能聽見城堡低頻而規律的齒輪轉動聲。
他想到廚房喝杯熱牛奶,可腳步移動著,卻在走廊盡頭轉了彎。
這是白龍第一次在夜裡走向霍爾的房間,與白日並無不同,那片門板平凡無奇,但他知道打開會是另一個世界。
為了打掃他進去過幾次,空間內擺滿珠寶與玩偶,充斥著魔法的氣息與超出他所能形容的顏色與形狀。就像霍爾的心臟,因為捨不得,所以悲傷孤單地容納著萬物。
白龍猶豫抬起手,忖度著要不要敲門時,門被打開了。
「真的有那樣的世界嗎?」看著這棟城堡的主人,他沒頭沒腦地問。
「小白,」霍爾眼神深邃而無法捉模,淡金色的瀏海鋪在額前,像是還沒有醒來地開口,「進來吧。」
房間內沒有燈,月光卻恰好地鋪滿每個角落,隨著霍爾歸來,踏的每一步都逐漸甦醒,白龍覺得這裡是唯一一個令熱鬧與靜謐同時存在的地方。
環視一圈,原本在掃除間的浴室拖把歪歪斜斜地靠牆放著,而桌子不曉得什麼時候移動到窗邊,桌面上有一盤他沒見過的棋,棋盤由三種顏色的方格構成,旗子是立體的,被捏成不同動物造型。
「要把這局下完嗎?」霍爾靠近問。
「可是我不會。」他回答,心想這果然是走到一半的戰役。
「我會教你。」
來到這座被稱為城堡的房子是為了學魔法,一住便幾年過去,他確實學了魔法,但每次感受霍爾身上似乎無盡的力量仍覺得深不可測。
於是魔法之外他又學了其他,例如分辨淑女帽的款式、種出肥美飽滿的蕪菁,以及如何幫一隻長毛獵犬洗澡,也例如這盤棋。
明明還記得從湯屋離開時冷風拂過每一處鱗片的感受,迫切到幾乎要落下眼淚,此刻卻擁有這樣在夜裡試圖熟記遊戲規則的餘裕。
湯婆婆的不懷好意的房間,肚子裡的錐心刺骨的痛,甚至湯屋後面的花園,已經遙遠得像是另個時空。
棋局走到最後一步,整個屋子輕輕一震,他們倏地同時抬起頭。
「火爐熄了。」
「咦,抱歉。」白龍站起來,「我睡前有確認過的。」
「沒事,冬天就是會這樣。」微笑,淡淡道,「畢竟卡西法不在了。」
跟在對方後面下樓,白龍決定不開口問卡西法是誰。
我來煮點什麼吧。來到廚房,那人說。
白龍聞言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上星期,霍爾因為豆沙包生氣了,氣得頭髮和披在肩上的外套都飛起來,大聲嚷嚷這個麵包沒有烤熟、而且怎麼會在麵包裡放用糖煮的豆子。
偷渡湯屋料理的行動還在持續中,負責做飯的白龍樂此不疲,畢竟一起生活的日子裡飯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發現看似虛幻強大的霍爾對食物有著相當直接的偏好,且像個小孩般容易懂,整體來說口味屬於西式,尤其喜歡起司和馬鈴薯。
有一次自己在蛋包飯裡放了切成小塊與醬汁一起煮得綿密濃郁的馬鈴薯,對方露出不確定要不要接受的困惑表情,讓他偷偷笑了好久。
他沒見過霍爾做菜,但偶爾幫忙外出辦事 —— 多半是送信或買東西 —— 會離開個一、兩天,那人確實不可能餓著肚子不吃東西。
坐在餐桌邊,白龍回想著剛才的棋局。
自己不擅長思考幾步之後的事情,輸得一塌糊塗,每被吃掉一顆旗子就忍不住想,如果當時不走這步,結果會不同嗎。可能性在腦海中變成了樹狀圖,分岔再分岔,才來到了現在。
「喏,小白。」
霍爾將食物放到他面前,指尖輕敲桌子,喚回神遊的白龍。
定睛一看,竟然是冒著熱氣的飯糰。
「我加了魔法,所以會很好吃的。」對方說,另外放下一碗自己昨天煮的雞肉蔬菜湯。
霍爾說過是他來到城堡後才第一次嚐到米飯。
白龍想起自己曾做了一樣的事。將只放了昆布與鹽巴的飯糰遞給某個人,說其中包含了勇氣的咒語其實沒有,米飯本身的力量就足夠強大了,只要好好吃飯,就能治癒一切傷心。
要再來一碗嗎?
白龍輕輕點頭,對方從他手中拿走碗的時候,手心有一瞬間包覆著自己的指背,溫暖並帶著清甜,介於蜂蜜與蘋果糖之間。
—— 他毫不懷疑連形體都能隨意改變的霍爾,會隨著心情變換氣息,就像自己曾經在對方身上聞過死亡與悲傷,他覺得那像是站在一條被填平的骯髒河川前。
「霍爾。」他忍不住開口。
還有很多想要提問,可不知道如何開始,找不到路從哪裡出現分岔,也沒有想要回去的地方。
小白,我不知道你夢見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並且正在發生,若你要問我的想法,我認為那是真實的。霍爾說。
「因為有其他,才顯得我們所在之處珍貴。」他說,眼裡淌流著夜色璀璨,「如果能夠的話,我選擇留在你有續碗的世界。」
題目取自日劇《風流韻事審查委員會》
當初看到這句差點哭
